她一边单手慢吞吞地往前开,一边在短暂停下的时候,托着下巴往窗外看,嘴巴里小声地抱怨着:“要堵到什么时候呢……”
对面的车道正对着机场门口,他们还需要拐一个弯。
莫灵的电话又打进来,莫羽回过头来去接。
而她转头的那个刹那,刚才她怔怔盯着的出口涌出来一批行人。
其中一个人身穿黑色的短袖,一出来就被晚风吹得抖了一下。
司机下车帮他拿行李,笑话道:“小伙子,来旅游的啊?没做好攻略吧?京都白天再怎么热,晚上过了八点半,可冷得很呢。”
那人微笑,答了一句。
“只是太久没回来了。”
回来了!
小祁店员
一路沿着星光大道开,灯火阑珊下,司机一直在说话。
他说自己是云城人,当年是有亲戚在这边工作,听说赚的多,才毅然决然离开家乡。这些年虽然没能拼到房子,但是好歹安了个家,买了辆车,退休了还能开一开,赚点零钱。
末了,他问后座的那位年轻人:“京都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从小在这里生活。”他回答,“可能厌倦了吧。”
“看你这样,家里条件应该不差。也是,纸醉金迷啊,容易让人沉迷,也容易使人厌倦。”
司机跟着车载音乐哼起歌来,祁言川突然问:“你呢?有想过回云城吗?”
“我女儿还在上初中,以后估计还是会在这里升学。云城好是好,但是教育水平嘛……”
他说起自己的无可奈何来,字里行间溢出许多思念,但最终只能报以苦涩的微笑。
“如果你爸妈能够给你更好的生活,却为了一己私利替你做出选择,你会原谅他们吗?”
祁言川没有回答,下车扫码付费的时候多给了一点。
司机收到到账提醒,摇下车窗,真挚地说:“云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你是回国散心,不妨去那里呆一段时间。”
祁言川挥挥手,示意谢谢,心里想的却是。
我知道。
他的目的地在一栋公寓楼下,典型的富人区,从地段到建筑设计都别出心裁。刚才在来的路上,祁言川无聊搜了下房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对数字感到疲倦,懒得去数后面有几个零。
给他开门的人一脸憋闷,没有开口和他打招呼,但是也没说不欢迎他来。
“怎么了?”祁言川故意凑近,去看她的脸,“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
厉茹栩不说话,从鞋柜里丢了一双拖鞋给他穿。
当年跟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性格好像已经随着长大而收敛,今年她也十七岁了,已经过了和同母异父、成长坎坷、还被双亲流放的哥哥争个头破血流的年纪了。
但是她在收到祁言川短信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问:“你回来第一时间来找我干嘛?”
对方只回了两个字:“落脚。”
厉茹栩极度无语,京都那么大,他哪里没有家?
但是细细想来,房子和钱祁言川确实是有的,家……真的说不定。
祁家和厉家交恶的那一年,厉明雯歇斯底里地要祁言川改姓,却遭到了拒绝。她始料未及,在电话里气得要和祁言川断绝关系。
当时厉茹栩就在旁边,听见她口无遮拦地骂:“你爸都成这样了,你还打算尽孝呢?当初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祁言川我告诉你,你就应该千恩万谢地感激老天,让你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
哥哥能够逃此一劫,确实是妈妈和爷爷有先见之明。而且因为祁治林的关系,祁家现在对祁言川也是不闻不问的。厉茹栩不明白他在犟什么,只知道那天以后,妈妈断掉了他的一切经济给予,并且删除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压一直很低,厉茹栩不知道抽什么疯,瞒着爸妈偷偷买了张机票去找他。
寻亲之旅太丢脸了,还差点迷路,她不想再提。只记得被认识祁言川的好心人带到他工作的咖啡店,看见那个从小养尊处优、一直用鼻孔看人的哥哥穿着店员围裙问客人要喝什么的时候,厉茹栩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他的。
她讨厌他明明不和妈妈一起住却总是占用妈妈的时间,她讨厌他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却仍心安理得地承情,她讨厌他明明和自己血浓于水却完全没有亲近她、爱护她的意思。
在无知的幼年时期,厉茹栩在尚未认识到父母的隐形压迫时,甚至嫉妒过他,能够远走高飞、自由自在。
可如今,天之骄子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这个对前半段剧情破口大骂的读者,居然会觉得编剧如此狠心。
祁言川看到她,只意外了一瞬。
他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来,只温和地说了一句。
“长这么大了。”
哥哥请她吃了一个巧克力蛋糕,黑巧带来的苦涩到现在还残留在她的感官里。
“你来找我,你爸妈知道吗?”
厉茹栩被“你爸妈”这个昵称刺痛,误以为他认为自己是来看他落魄的惨状。于是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张卡来,嘴巴动的比脑子快,解释道。
“他们不知道……我是来给你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