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了过去的李令仪，十五岁的、十六岁的、十七岁的……

也见到了本应该活着的李令仪。

她们巧笑嫣然，鲜妍美好。

“薛郎，为何眉头紧蹙，何事令你烦忧了么？”

她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眉头，口吻心疼。

“令仪，我……”

他刚想回答，她便变成了透明的影子。

“薛郎，我找不到东宫了，也找不到你我相遇的那棵凤凰木。”

她目光哀伤，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他一怔。

曾经朝夕相处的东宫已经被他夷为平地，那棵凤凰木也被他下令砍掉。

“对不起，令仪。”

他抱住她，下一秒又眼睁睁看她在怀中消散。

“薛郎，你爱我吗？”

眨眼之间，变成自刎前的李令仪在问他。

“令仪，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只是我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你。”

“令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我只是想找到你，我想……”

他想什么呢？当时已经立了杨宛凝为后，就算她活着，他能怎样呢？

他一时语塞。

“真好啊，薛郎，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说爱我。”

她弯着眉眼笑起来，好似很快乐。

“令仪，你怎么忍心……你痛不痛啊？”

在梦境里，他终于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她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薛郎，如果我说痛，你会为我的痛而痛吗？”

她看向他，好似这个答案很重要。

“当然。”他着急地回答，他的声音全是苦涩。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是为时太晚，但令仪，我会为你的痛而痛。”

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不是冰冷僵硬的。

“令仪，我心悦你，我爱你，从前没有说，现在我说给你听，无论多少遍我都愿意。”

他不敢抱她，怕她又像方才一样在怀中消散。

“谢谢你，薛郎，谢谢你为我编织美梦一场，但梦总要醒的。”

她的声音好轻，看向他的目光变得释然。

“薛郎啊薛郎，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要好好活着。”

“珍重、珍重，再珍重。”

这是梦境里李令仪留给薛京望的最后一句话。

薛京望醒后，独自在窗前站了许久。

夜凉如水，他只觉得怅然若失。

“令仪的骨灰……”

他问端着药进来的许长忆。

“李观主超度后，把她埋在了父母的身边。”

“那就好。”他端过药一饮而尽。

“陛下……”许长忆欲言又止。

“朕不会追究你们盗走皇后尸体之罪，也会配合神医你用药，好好活着。”

他平静地说。

令仪给他的惩罚就是让他活着，记得所有回忆，在痛失所爱的追悔中孤独终老。

许长忆最终没再说些什么。

紧接着，御前大宦官康平走了进来。

薛京望披了件大氅，说想要去东宫看看。

康平一怔：“可是陛下，那里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