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又只剩下这个披着墨色大氅的雪人。

翌日清晨。

薛京望往禅房前的雪地看了一眼。

那个雪人已经被一夜的大雪吞没了

而自己的大氅不知被谁放在了禅房前的窗台上。

他垂下眼睑,说不清楚自己是何心情。

风过无痕,雪落无声。

一如……一如自刎而死的李令仪。

而此时,李如晦出现在廊下。

他好似一夜没睡,眼下是两痕明显的乌青。

在薛京望面前跪下时,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他声音清冷,一字一顿。

“请陛下允准草民进宫,收殓吾妹令仪尸身,带回青城观火葬!”

几乎是顷刻之间,薛京望阴沉了脸色。

“李如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如晦抬眼,直直地望向他,坚定地重复。

“请陛下允准草民收殓吾妹尸身,带回青城观火葬!”

他话音刚落,薛京望称得上暴怒的声音响起。

“朕不准,李令仪必须留在皇宫!”

“陛下!”

李如晦和杨宛凝同时不可置信地喊道。

“但凡逝者都要入土为安,令仪已经走了那么久,您何苦再揪着她不放?”

李如晦不能理解。

“李令仪和朕有夫妻之实,就算她要入土为安,她要去的也是朕的皇陵!”

薛京望神色平静,仿佛早就做下了决定。

一旁的杨宛凝脸色发白,她忍不住声音颤抖。

“敢问陛下,您打算让皇太女殿下以什么身份下葬皇陵?”

薛京望一时语塞,他看向她,眼神难得有些躲闪。

“宛凝,你不要多想,朕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也说不出来。

“陛下,令仪乃前朝皇太女,不论您给她什么身份,她都会被史书记载,然后被后人戳着脊梁骨唾骂,您让她在天之灵怎么安息?”

李如晦膝行两步,他几乎算得上恳求。

“求陛下开恩,让草民把令仪带回来,火葬之后,骨灰供奉在三清殿内。”

听到这句话,薛京望同样不解。

“李如晦,你既然是她兄长,你怎能说出火葬二字?你不知道令仪她……”

令仪二字一出,他自知失言。

不敢再看杨宛凝是何神情,他很生硬地丢下一句。

“李令仪必须留在宫中,至于如何安葬,朕自会安排。”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留给李如晦和杨宛凝一个愈来愈远的背影。

“李观主,快起来吧?”

杨宛凝脸色依旧苍白,她扶起跪在雪地里的李如晦。

李如晦勉强站稳,他说:“皇后娘娘,草民知道您是陛下的心爱之人,您的话他一定听,您能否劝劝陛下,让陛下把令仪的尸身还给草民?”

他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紧紧握住了杨宛凝的手臂。

杨宛凝看着这张和李令仪如出一辙的脸,徒劳地张了张口。

“娘娘,草民知道,令仪在时,她对你是极好的!”

他目光殷切,满含希冀。

“对不起。”她只能说这三个字。

无论是对面前的李如晦,还是逝去的李令仪。

人人都说薛京望爱她,可是她从来无法左右薛京望的决定。

她……根本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