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桐只好停下脚步，看着哈里森和警察一起离开。

她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她准备先回基地，刚走出会议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大楼的廊柱后闪了出来，是里奥。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阳光开朗。

他快步走到岑桐面前，嘴唇翕动了几下，才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说：“岑，我……我都看到了。”

岑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杰西疯了，他们都疯了！”

里奥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的颤抖，“‘不如去死’……他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那不是爱，那是谋杀！”

他终于将心里最深的恐惧说了出来。

好友那套听起来逻辑完美的理论，在现实面前，露出了它最狰狞、最血腥的一面。

“他们的理念本身，或许不能简单地用对错来评判。”

岑桐的声音很平静，“但当一种理念，需要用伤害和毁灭来实践时，它就已经变成了错误。”

里奥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抬起头，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岑桐：“我……我今晚约了杰西，在他住的公寓谈谈。我想劝劝他，让他停下来。可是我心里没底，我怕我一个人……”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岑桐看着他，这个善良单纯的大男孩，正处在信仰崩塌的边缘。

她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去。”

夜幕降临，街道两旁的霓虹灯依次亮起，给这座工业化的城市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晕。

里奥开着他那辆半旧的福特车，载着岑桐来到了一处位于老城区的公寓楼。

这里的楼房普遍不高，红砖外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有些斑驳。

两人顺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三楼，里奥在一扇漆着深棕色油漆的门前停下，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杰西出现在门后，他已经换下了一身正装，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布长裤，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金边眼镜。

当看到里奥身后的岑桐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随即就恢复了那种标志性的、温和坦然的笑容。

“岑小姐？真没想到你会来。”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姿态大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欢迎。请进吧。”

里奥和岑桐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然而，当看清公寓内的景象时，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住了。

不大的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沙发上，地毯上，窗台边，或坐或站，挤满了人。

他们全都沉默着，一道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投射到门口的岑桐和里奥身上。

这些人，正是白天在市政厅外抗议的，“动物自然主义协会”的成员。

这里不是杰西的私人住所，而是他们的巢穴。

第一百九十三章 辩论

岑桐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陷阱，一个以理想和热情为诱饵的、为她和里奥量身打造的陷阱。

她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飞速盘算着脱身的对策。

杰西正式向众人介绍：“各位，这两位是AW基地的实习员工，里奥，还有岑小姐。他们对我们的理念，似乎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话音刚落，那些或坐或站的年轻人们，便投来了毫不掩饰的、充满敌意的目光。

那一道道视线，像冰冷的探照灯，审视着闯入领地的异类。

里奥被这阵仗吓到了，他只想和杰西私下谈谈，挽回自己即将坠入深渊的朋友。

“杰西，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为什么要单独聊？”

杰西笑着拒绝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昏黄的灯光，“我的观点，就是大家的观点。里奥，有话不妨敞开说，我们都是文明人，只动嘴，不动手。”

他这番话引来了几声轻笑，气氛却愈发压抑。

里奥见状，急得刚要开口劝说，却被身旁的岑桐用眼神制止了。

岑桐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畏惧。

“我有一个问题。”

她开门见山，“你们要求放归所有动物，那么，你们打算把它们放归到哪里去？”

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女孩立刻回答：“当然是放回它们原本的栖息地，放归大自然！”

“哪里的自然？”

岑桐追问，“是那片因为城市扩张，面积缩减了三分之一的森林？还是那条因为上游兴建工厂，水质已经被污染的河流？人类发展的脚步不会停止，城市在扩张，森林在减少，很多地方的生态平衡早已被破坏。你们所谓的‘栖息地’，很多已经不再适合它们生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