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屿梳着学生头，天真而又无邪地朝他问好。

“我是学护理的，回国之后会去北京医院当护士，以后你来找我玩啊。”

昔日音容历历在目，可旧人已经不在了。

宋闻璟不住地摇头，当即便要冲出去，却被顾念巧死死拦住。

“宋闻璟！闻璟！你清醒一点，你现在出去除了再送一条命之外，改变不了什么！”

“那我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同伴去死吗？”

宋闻璟愤恨地喊着：“他们没有做错什么！那个死去的官员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阿瑶是替天行道！宋家姐弟也只是想给天下女人一个去处！”

“他们最大的错，就是没和这个社会同流合污！”

宋闻璟在顾念巧的怀中慢慢瘫倒，哭声越来越大，悲伤如河流般涌向了顾念巧。

顾念巧冷着脸，死死抱住他，咬牙道：“无论如何，你也该活下来。”

“连命都没了，你们谈什么革命？”

说完，她便松开了宋闻璟，径直站起身来，目光悲凉。

宋闻璟抽噎着，用力地紧攥住自己的手，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念巧说的是对的。

连命都没了，他们谈什么革命？

宋闻璟醒悟过来，虽仍忧心，却再不谈出去的事了。

顾念巧在外周旋，终于去除宋闻璟的通缉令，心中不自觉激动，回了家脚步不停，怀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径直往他的方向奔去。

下一秒，脚步却顿住了。

宋闻璟此刻正穿着白色的中山装，头发像是刚洗过，只给她留一个侧面。

他坐在钢琴前，静静地弹奏着钢琴。

音乐悦耳，人更赏心悦目。

顾念巧胸口一窒，像是无端被人紧攥住呼吸，心脏又痒又痛。

宋闻璟似乎感觉到她的到来，扭过头看她，目光冷清。

这一刻，他似乎与从前的他合二为一。

在顾念巧很深的记忆里，每当她回家，总能看见宋闻璟坐在那，安静如水的样子，然后温温柔柔地说上一句：“你回来啦？”

可自从宋闻璟死去，她的家中再无人为他点起一盏灯火。

第24章

安逸总是早早地睡去，背对着她。

顾念巧总觉得心中不知何时空了一块，其实不算难受，所以她难以察觉。

知道现在，宋闻璟静静地坐在那，她才感觉到空缺的那一块被人补上了。

顾念巧平静地看着他，极为冷淡的脸下却是汹涌澎湃的感情，在一点一点地复苏。

许久后，她主动靠近了他。

“你会弹钢琴？”

宋闻璟点了点头，望向黑白琴键。

“我自然会。”

顾念巧有些哑然：“我不知道。”

宋闻璟有些好笑，扭头打趣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其实当顾家上门女婿之前，我是要去上大学的。我学习成绩很好，大家都说我未来一定很有成就。可我的推荐信被我母亲藏了起来，她以死相逼，要我过来。”

“我妥协了，想着无所谓。反正我最后都是要娶妻生子的。”

宋闻璟越说目光越涣散。

他忍不住想起前世，他被那些人扔进海中，海水渐渐地漫了上来，淹没了他的口鼻。

那种绝望，是整个世界一点点地变黑，看不到一点希望的。

真正死了一回后，他才知活的可贵。

顾念巧沉沉地注视着宋闻璟，她第一次知道宋闻璟的过去，想起那三年，忽地有些沉默。

“我真的很不了解你。”

她犹豫了一会，忽地开口说道：“对不起，宋闻璟。”

宋闻璟却忽地愣住了，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两辈子了，他终于等到有一个人对他道歉了。

宋闻璟猛然回过神，咬住下唇，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

“我不会原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