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起了,又在被子里捂了一身汗,江稚茵的体温降了一些,不那么热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有意?识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江稚茵慢吞吞坐起来,身边空无?一人?,额头上的湿毛巾一下?子掉下?来,她迟钝地反应了好一会儿,盯着那块毛巾,突然听见又铃声。
窗户上多了一串让人?眼熟的风铃,绳子断掉好几处,又被人?重新系起,上面还留有胶水的痕迹小时?候被摔碎的风铃,以一种极其艰难又丑陋的方?式被拼凑起来了。
江稚茵缓缓呼出一口气,又看了眼手机,时?隔这么久,闻祈给她发?了消息,只有四?个字:“记得吃药。”
她动了动眼皮,没有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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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时?候,天气正式热起来,早上五点天就亮透了。
为了避免再感冒,江稚茵在室内得穿一件外套。
上午下?午各开了一次会,组长说合作的项目基本?落地,再测试几遍功能就能正式上线了,他笑呵呵地拍着几个实习生的肩膀,说这也算是?他们走出校门做的第一个正式的项目,晚上可以好好庆祝一下?。
江稚茵第一次和这么多领导同?事一起聚餐,秉持着不出风头的原则,想着没人?cue她就一声不吭。
组长又接了好几个电话,叽里呱啦地谈了一通,说还约了合作方?的几个朋友一起庆祝。
“这年头谁不需要点人?脉关系,能多认识几个高层,不管是?哪个公司的,对你们新人?不是?都很有好处嘛?以后?跳槽也方?便。”他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完又做了个“嘘”的动作,“就跟你们说点真心话,别到处嚷嚷啊。”
孙晔忙点头称是?。
“他们那边人?挺多的,咱分两桌吧,男同?志一桌女同?志一桌,都自?在一点儿,今天我请客。”
听到这话江稚茵反而松一口气,想着分桌实在再好不过了,要是?闻祈也来的话,坐一起也尴尬。
江稚茵这个组里就三个女生,对面又过来几个,差不多刚好能围坐一桌,只不过大家都不太熟,一时?间很难聊起来,都客客气气的。
隔壁桌上倒是?聊得很起劲儿,声音也大,江稚茵瞥了几眼,看见有人?劝闻祈喝一杯,被他淡然推拒了。
孙晔也频繁往闻祈那儿瞄,那眼神很复杂,像探究也像嫉妒,总是?没什么太好的心思,孙晔看见他就心口堵得慌,喝了好几杯酒,玻璃杯重重敲在桌面上。
桌上觥筹交错的,也没什么人?注意?他这个小实习生,孙晔喝得有些上头了,还冒了几个酒嗝出来,他磨一下?牙齿,突然开始骂闻祈:“你还真挺不识好歹的,茵茵那么好的人?”
闻祈脸色阴沉下?去,黑漆漆的眸子却含笑睨向他,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就打断:“跟你说过了不要这么喊她了吧?你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孙晔愤愤不平:“你都不是?她男朋友了,凭什么还管我怎么喊?”
闻祈掀着眼皮看他,眼神漆然瘆人?,虽然没有说话,却莫名使气氛变得可怖起来,顷刻间从?一派温和转变为恨不得刀掉他一样怨气冲天。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被噎了一下?,转头又抿起酒来。
在座的有几个都是?老酒鬼了,初出牛犊的年轻人?根本?喝不过他们,孙晔不太敢像闻祈那样直接拒绝,实际上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喝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去厕所吐了半天。
原来这就是?打工人?的应酬……
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闻祈正微微弯身在洗手台那边洗手,洗手液的泡沫覆盖住一些细小的疤,孙晔想去漱个口,从?镜子里瞥见闻祈安静的眼神,他没搭理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洗手间出来,先后?从?江稚茵背后?走过,孙晔走路还是?有点不稳当,晃晃悠悠地就要撞到江稚茵的凳子上了,闻祈朝这边投过来一眼,蹙了下?眉头,大力把人?拽开,江稚茵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闻祈正站在她旁边,虽然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但话却是?说给她听的:
“被一点儿酒精就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货色,也亏你这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孙晔虽然脑子喝得蒙圈了,但耳朵可没有,他都听见了,开始横起来指责他:“说谁被酒精迷得分、分不清路呢?”
闻祈嗓音讥讽:“这手段连我都觉得低劣,你也好意?思用。”
孙晔脸红得滴血,支支吾吾地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那么宽的路,偏偏走着走着就往女生桌子那边靠了,这样的小心思,没人?比闻祈知道得更?清楚了。
他懒得废话,扯着人?的衣领把孙晔拎起来,一副嫌恶的样子。
江稚茵刻意?忽视他,转而去叫孙晔的名字:“孙晔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啊,你这都喝得不省人?事了吧?”
晕着的那个嘿嘿笑,拎着他的那个倒恨自?己现在这么清醒,恨自?己戴了个助听器,还不如听不见得好。
闻祈连表情都维持不住,他怔住,僵硬地把头偏向江稚茵的方?向,看见她还给孙晔递纸,嘀咕着要打电话给他爸妈。
血液都要停止流动了,细胞像死了一样,他左眼已经没剩什么视力了,但双眼紧紧黏在江稚茵身上的时?候,那股窒息感又从?四?肢百骸渗透进来。
好痛。
又不知道是?先从?哪里开始痛的,也许是?骨头,也许是?哪一寸皮肉,被穿透的那些孔洞,被咬烂的手指……又或许是?眼球、损伤的耳膜,总之?身体痛得他发?不出声音了。
以往他恋痛,觉得那是?一种感知存在的方?式,疼痛会带来多巴胺。
但现在完全没有,只剩下?疯狂叫嚣的念头以及心脏蚀骨的痛意?,要灼烧掉人?的理智了。
又是?这样。闻祈颓恹地想。
无?论别人?做了多讨厌的事情,江稚茵都能不当回?事,可是?这个规则偏偏在他身上不适用。
偏偏只对他这样狠心。
他的大脑突然断掉一根弦,近乎只剩身体本?能在逼促喉咙挤出机械的声音:“你没看出来他故意?的吗?”
江稚茵:“那不是?跟你一样吗?”
她还在翻找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江稚茵不记得有没有存过孙晔家人?的电话了,许还得找以前的同?学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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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茵还在低头翻着电话,闻祈久久注视着她,一动未动,脸色越来越阴沉,孙晔领口的衣服都被他抓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