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这步棋,倒是比上几次沉稳多了。”

明慧大师笑出声,佛珠在指间转得更快。

“从前你总爱剑走偏锋,如今倒学会以静制动了。”

云昭指尖微沉,白子落在棋盘右下角,恰好堵住黑棋的退路。

她抬眼时眸光清浅,带着点少年人的锐气。

“大师之前的时候总是让我三子,今日总该公平些。”

“哦?老和尚何时让过你?”

明慧大师故作诧异,捏起黑子在指尖转了转。

“分明是你自己贪心,非要占那三路的便宜。”

两人说话间,棋子落盘的脆响此起彼伏,像檐角风铃在风中相撞。

云昭的棋路看似散漫,白子落处却如春雨点破湖面,看似不经意的几手,竟隐隐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明慧大师起初游刃有余,渐渐却蹙起眉头,捏着黑子的手指在棋盘上空盘旋许久,才终于落下一子。

“好个‘仙人指路’。”

老和尚赞叹道,目光扫过被白子盘活的边路。

“这手棋藏得深。”

云昭刚要回话,窗外的竹影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乱。

小沙弥撞开禅房门时,手里的扫帚都歪在一边,灰布僧袍的袖子沾着草屑,显然是从后院匆匆跑来的。

“师父!不好了!”

小沙弥喘着气,脸颊涨得通红。

“外面……外面有好几个施主吵着要见前辈!”

他也拦不住啊。

明慧大师捻佛珠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

“不是说了,解棋的姑娘不愿见客?让他们散了吧。”

“不是的,师父!”

小沙弥连连摆手,急得话都说不连贯。

“他们……他们不是来求见解棋人的!是来找……找刚才那位前辈的!”

“说在半山腰遇到过前辈,现在有急事,要请前辈救命!”

云昭执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明慧大师,眉梢轻挑。

她今日上山时并未与旁人深交,除了半路遇到的那一家三口,再无其他交集。

明慧大师看着她眼底的诧异,忽然笑了,将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罐。

“看来是缘分未了。既然是来求医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出家人慈悲为怀!看不得这些疾苦啊!

他对小沙弥道。

“好吧,把人带进来吧。”

小沙弥应声跑出去,过了一会,禅房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先是中年女人焦急的搀扶声,接着是中年男人压抑着怒气的抱怨。

最后是老太太虚弱的喘息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打嗝声。

三人进门时,景象颇有些狼狈。

中年男人扶着老太太的左胳膊,中年女人则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右手,生怕碰坏了什么。

老太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每打一个嗝,肩膀就跟着颤一下。

而右手臂软软地垂着,显然动不了。

“就是她!”

中年男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蒲团上的云昭,神色淡淡,完全没有打算动作的模样。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你刚才在半山腰装神弄鬼,现在躲在寺庙里清净?”

“我妈都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喝茶下棋?”

云昭端起紫砂茶杯的手没停,浅啜了一口,目光落在老太太不住颤抖的右手上,声音平淡无波。

“我又不是你爸,我着什么急?”

云昭淡淡的声音,却让中年男人气得瞪着她。

中年男人指着云昭就想骂人,却被中年女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