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热的唇息碾过我耳垂:“你留下,她今晚就能回去。”

“让我先送她回去……我再过来,好不好?”

我的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侍从怀里的女儿。

谢承言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脸颊:

“姜霓裳,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望着女儿被抱出朱门,我闭目泪落,鬓间的梨花玉簪坠地,发出碎响。

……

在北狄的第三个月,谢承言的田产铺面、以及产业被尽数变卖,我干的。

谢承言知悉后非但未怒,反含笑蹭了蹭她脸颊,如情人耳语般温存:“你现在花钱这么厉害了?放心我不会饿着你的。”

谢承言为了给姜霓裳过生辰,去了北狄都城最负盛名的“角斗场”。

十场恶斗后,他左眼肿若核桃,面上青紫交错,素白绸衣浸透血汗,黏在皮肉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疼得钻心。

他提着精心备下的奶酥糕与一袭云锦裁的霓裳裙,每走一步都有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回到暂居的宅院,强撑着伤痛烧了热水,简单洗净身上的血污,换上一身干净的浅灰布衣。

他把姜霓裳抱了出来,又将奶酥糕与裙子摆在桌上,烛火摇曳间。沙哑的声音给她说着生辰贺词。

我尝了两口奶酥,在谢承言要吃时,“啪嗒”一声,将一碟奶酥糕全部推到了地上。

瓷盘碎裂声里,我见他瞳孔骤缩。

谢承言蹲身时牵动肋间重伤,闷痛出声,他没再去捡蛋糕。

反而伸出指腹,擦过我唇角残留的糕屑,将那点甜腻的碎屑放进自己嘴里。

我瞥见他眼睑青肿瘀痕,冷嗤道:“真贱。”

我把他曾经的话,还给了他。

谢承言扬起了笑,脸上的伤口被扯动,疼的他心脏发紧。

他声音嘶哑透着满足:“霓裳,这糕点很甜。”

在北狄的第四个月,我落入谢承言曾经羞辱过的北狄皇子拓跋烈手中。

我故意的。

拓跋烈将我绑在数十丈高的城墙上,对着谢承言开条件。

“想不到你谢承言也有今日!”

“你们中原人常说‘士可杀不可辱’,可如今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我倒要看看你这‘中原君子’有多硬气!今日你自断一手,我便放她下来。”

“否则,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滩肉泥!”

谢承言没有犹豫,翻身下马,一把夺过身旁北狄侍卫腰间的长刀。

冰冷的刀锋映出他紧绷的侧脸,他缓缓抬眼,目光穿透呼啸的风沙,牢牢锁住城楼上的姜霓裳。

“霓裳,乖,别往这边看。”

第31章

城楼之下,寒光落下的瞬间,鲜血如断线的珠子般喷涌而出,溅在城楼的青石板上,瞬间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周围围观的北狄百姓见到这一幕,不少人下意识别过脸去,唏嘘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人群散开后,谢承言用没有沾血的右手,单手将姜霓裳拢入怀中。

离得近了,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空荡荡的左袖。

那里鲜血淋漓,伤口狰狞。

我喉间发紧:“谢承言,你这又是何必呢?”

谢承言却笑了,脸颊轻轻蹭了蹭我的脸,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亲昵,又似受伤野兽寻求慰藉般的舔舐。

“对不起,霓裳,再给我三个月,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现在……有点没力气,等一会,我就抱你回去。”

说罢,他又收紧了右手,将姜霓裳护得更紧些,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替她挡住所有风雨。

我撞上他那双倒映着她身影的黑眸,很快地移开。

在北狄的第八个月,我染了怪疾,日日呕血发热,药石罔效,怎么都好不起来。

谢承言听从医嘱,每日以自己的血为我煎药。

不过半月,他便瘦得脱了相,整个人变得更加骇人了。

我的病还是没好起来。

那日北狄下了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暴雪中,谢承言一步一叩首攀向雪山神庙。

大雪将他的墨发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