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瞬间明白。
是啊,这大火分明就是曲兴元放的。
他会那么痛快的答应盛怀翊用他换我做人质,是因为他一早就做好了部署,根本就没有想过让靠山老子活着离开滨江。
不仅是靠山老子,就包括我和盛怀翊,都是他部署计划里的陪葬品。
在权利和利益面前,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盛怀翊对曲兴元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不遗余力的榨干盛怀翊的价值,但是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成了一枚废弃的棋子,所以,他让我和盛怀翊跟着靠山老子一起死,一则可以铲除靠山老子,消灭他在滨江最大的政敌,二则可以把靠山老子的死,归咎到我和盛怀翊的身上,如此一箭双雕,他何乐不为?
很快,外面传来靠山老子手下或是被烧,或是被机枪扫射发出的哀嚎声。
可以见得,曲兴元不仅放了一把火,还在外面部署了警力,只要有人逃出来,就格杀勿论!
盛怀翊因为没有看清曲兴元的为人,自责又懊恼。
说到底,他和曲兴元何尝不是相互利用的人。
盛怀翊可以利用曲兴元帮忙扳倒靠山老子和靠山,曲兴元同样可以利用盛怀翊拿到靠山老子的位置立功,助力他获得政绩,继续往上爬。
同门能怎么样?熟识多年又如何?为着自身利益,靠山老子连靠山都可以抛弃,曲兴元抛弃盛怀翊,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我见识到了官场那些政客丑陋的嘴脸,他们人前的光鲜亮丽,为他们镀上了一层虚假、华美的外衣,实际内心,最肮脏,根本无法直视。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渐渐地,我也认命那般垮下身体。
我伸手去拉盛怀翊,对他盈盈一笑,“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命,那我就坦然接受,至少,黄泉路上有彼此作伴,我们都不会孤单。”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逝,盛怀翊身上的炸弹,只剩下八分半钟了。
我本是一个惜命怕死的人,可是这会儿,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都说殉情是古老而美好的传说,能和盛怀翊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呢。
“盛胤,奈何桥上,不要喝孟婆汤好不好?我还想和你有来生,不想你来生忘记我,忘记我们曾有过的美好的、痛苦的、却又熠熠生辉的那些过去。”
我自言自语着,“说真的,我挺怕死的,但是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让我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我情愿和你一起死。”
“可是……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死!”
盛怀翊长长出了一口气,“阿绫,我想你替我好好的活下去,想你替我去看看这世上我还没有看过的风景,想你带着我的期许和意念,为我好好的活下去。”
像是想到了之前他和我在云市的点点滴滴,问我:“阿绫,还记得之前在普众寺,我们求过的签吗?我后来去寺里问过大师,他告诉我说,以命相抵可以偿还我对你犯下的罪孽。”
盛怀翊说他当时为了扳倒靠山,不惜选择和林嘉珊成婚,只为林副司长可以劝侯晏反水。
“我明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伤害你,我还是选择了这么做,所以,今天以命相抵,是我咎由自取。”
盛怀翊对我说尽抱歉的话,包括他害我失去孩子,导致现在再也不能做妈妈,还有他在知道我是靠山的女人后,拉我下水,搅进他们这场输死博弈中。
“其实你不知道,从你泰国帮我那次起,我就对你动了妄念,事后,我调了清迈全部的监控录像,还派人去查了出入境记录。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再见到你,我们之间会是对立且不堪的关系。”
他自嘲的笑了笑,笑命运不公,笑造化弄人。
“阿绫,真的好喜欢你,好想和你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只是,我造孽太深,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不要这么说,也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都懂!是我不好,是我非要在林嘉珊的事情上斤斤计较,就算你娶的人是她又如何,只要你爱的人是我,就足够了!”
如果之前我对盛怀翊待我的感情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可怀疑的地方了。
他不仅为我自涉险境,甚至不惜以命相搏,这样的情义,哪里是一纸婚约可以比拟的?
我可能没有办法成为盛怀翊名义上的妻子,但是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我,并用生命做出了承诺。
热泪再次簌簌滑落。
我不想哭,怕泪水模糊视线,看不清盛怀翊的脸,只是我根本控制不住的情绪。
“怎么会不爱你呢?只是我和沈修延之间的仇,必须要报,不然我对不住死去的父母、恩师,和那些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他说他受到的那些打击报复,他可以忍,但是他不用看着他的亲人和弟兄,也同样遭受靠山老子和靠山的针对,特别是傅翊,那个顶替他坐牢,最后被靠山老子弄死在监狱里的恩师。
“我从盛胤改名叫盛怀翊,就是为了我师傅,如今大仇得报,也算是彻底了了我心里积压多年的恨,只是阿绫,我不舍得你,真的好不舍得你啊!”
他亲吻我的手背,“答应我阿绫,好好地活下去。”
“盛怀翊,我活下去的前提,是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就算是我自己活下来了,我也不会安心的。”
盛怀翊牵强的扯了扯唇角,缄默数秒后说:“阿绫,就让我最后一次再保护你吧!”
说罢,他根本不顾我愿不愿意,拉着我,径直冲向漫天火光里。
呛人的烟雾让我快要窒息,可是盛怀翊根本不管不顾,拉着我往门口那里艰难前行。
房顶的瓦砾和横梁砸了下来,挡住了去路,盛怀翊却把我抱在怀里,即便是烈火灼伤着他的后背,也不肯把我放出来面对大火的侵袭。
我和他都被大火呛的不成样子,氧气越来越稀薄,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拉着我往一处火势较小的地方匍匐过去。
等缓了缓,他问我怎么样。
我被黑烟呛的脏了脸,盛怀翊比我还狼狈。
等我注意到他后背被烧伤,衬衫连着带血的皮肉,炙烤出焦糊,我不可置信的摇晃着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大的毅力,竟然可以忍受得住烈火的侵袭。
“……你受伤了!”
我声音带颤,只想替盛怀翊分担他些许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