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苓轻叹:“不知道你一天天忙什么,和爸妈坐下待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刚坐下的邵铎翘起二郎腿,脸上干涸的血迹在灯下更为清晰,明明他眼神放空,姿势随意,周身气场却狰狞着一股说不清的乖戾。

方子苓皱眉,愈发看不懂自己的儿子。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平复心中的落寞,说起正事:“你今天为什么回来?”

指尖轻点着膝盖的邵铎面色沉静:“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

被他吊儿郎当的口吻气到,方子苓胸口忿忿起伏,又不能发火,强撑从容:“今天是你妹妹订婚,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过去?”

“是吗。”

邵铎带着结痂伤口的嘴角扯了扯,笑意凉淡:“可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

事实就是,方子苓想瞒住邵铎这个消息,最终莫名其妙的失败。到底是谁与他通风报信,她不知道,但她确定,那个人不会是原禾。她最近,对盛阙很上心。

“只是订婚,不是结婚。”方子苓满不在乎,深沉的眸子睇着他,给了他一个微笑:“等真到了结婚那天,你这个做哥哥当然要出席,见证她的幸福。”

那未达眼底的笑意很快褪净,邵铎放下翘起的腿,眉间厌倦明显:“没意思,我上楼倒时差了。”

不听话,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方子苓啧声,不放心道,“你还有哪受伤了?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邵铎摆摆手,话都不愿多说。

脚步声很快在楼梯间消失,方子苓盯着看了好久,轻声开口:“你觉得,他这次是为原禾回来的吗?”

邵建辉心里一直坚持自己的认知,不认为原禾和邵铎有什么,只觉得都是妻子捕风捉影。如今再透过对邵铎态度的观察,他更确信,他对原禾没有超脱兄妹的感情,甚至连兄妹关系都淡薄得伤人。

“没觉得。”

他实话实说:“他看起来……谁都不在乎。”

“……”

方子苓眉心拧起,其实这两年,她没抓到实际的证据,只是有一种缥缈的感觉,让她觉得,每次邵铎看向原禾的眼神都太深暗,特别像猛兽猎食之前的审视眼神,蠢蠢欲动。因为这种微妙的感受,她都快疯了,有点草木皆兵。

和邵铎聊天失败,邵建辉上楼洗澡。方子苓心里乱糟糟的,罕见在楼下沙发躺着看手机,妄图转移注意力。

原禾在车里坐了一小时,才忐忑地回去。可路过客厅,她自然地往里看一眼,就和从沙发上坐起的方子苓对上目光。后者朝她招招手,她纵使心里不情愿,也只能乖乖过去。

“姨姨,您还没睡……”

方子苓笑着,把桌上没怎么动过的水果推向她,开门见山:“你刚刚只和夕芮一起吃饭了?”

原禾呆呆点头,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可能就是担心邵铎回来,她这个养女住在家里不方便,给她一个台阶。

正好,免得她再想办法开口。

原禾舔了舔唇,试探地问道,“姨姨,我想搬到盛阙那儿住,可以吗?”

方子苓脸上笑意微凝,原禾不知道,她是真的在思考,还是演戏给她看。

她不在乎,往她心门上说:“我想在结婚之前,和他多培养感情。而且,哥一直不太喜欢我,我在家,恐怕会惹他生气……”

客厅里的人在交谈时,根本没注意到二楼护栏旁站着的高大身影。他冷峻面容隐于昏暗中,周身散着静谧的危险气息,唯独那双细长的眼,布满阴翳,死死盯着提起盛阙就满脸羞涩的女人。许久,许久,眸底如灯灭,万物失色。

方子苓答应让她出去住了。

原禾说,这两天有时间就和盛阙去看房子。

时间晚了,两人上楼休息,在二楼拐口分开。原禾回房间,进门就看到房间被打扫过,她和骆夕芮出去前,地上还有垃圾,椅子上有脏衣服。

应该是佣人过来收拾过。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她猛地醒神,那张撕碎的合影,万一惹起佣人疑惑,把消息传到方子苓耳朵里,她实在不好解释。

原禾彻底慌了神,连忙往门口跑。刚打开房间门出去,她直直撞进一道宽阔硬实的胸膛,来不及刹车,挺翘的鼻尖瓷实压上去,痛意尖锐袭来,眼眶瞬间逼出眼泪。

她捂着鼻子嘶声:“啊……”

脑袋往下俯,疼得颤出几声嘤咛。

邵铎不是故意的,刚才正在酝酿敲门,她就毛毛躁躁地跑出来,撞得他受伤的位置嘶嘶啦啦的疼。他没顾自己,低头查看原禾的鼻子,就被她挡手推开。她不想和他说话,捂着鼻子往走廊另一边走。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原禾擦擦眼角溢出的湿意,不敢碰鼻子。

她下楼,邵铎就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客厅,一个人都没看着。

她行为神神叨叨的,邵铎下意识以为她急着出去,冷淡哼了声:“说出去谁信是联姻,小情侣感情这么好。”

“……”

原禾瞥他一眼,本来还在生气,目光就像被胶水黏连,钉在他脖子上。之前跨国视频,她就看到他的新文身,但当时方子苓在场,加上她对他有怨气,没正经看几眼,就离开了。

现在细看,她才清楚这文身的尺寸有多大,布满了他侧颈。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喜欢文身,但图案大小中规中矩,不像这个,叛逆又热辣,显得过度沉迷美式潮流文化。

她不喜欢他文身。

他图案多得看着很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