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滚!”祁衡昭回身怒喝,“杵在这儿找死吗!”
陈大人吓得一激灵,看热闹的众人也全部逃离现场。
转瞬,铺子里只剩下祁李钱纪四人。
“很好,四年不见,居然近在眼前!你”
“乳娘你看!莱莱能吐好远的核!” 一个清脆响亮的童音带着兴奋和炫耀,突兀地打断了祁衡昭的质问。
包括祁衡昭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钱莱举着根啃得只剩最后一个大山楂的糖葫芦,蹦蹦跳跳跑过来,旁边跟着惊慌的乳娘。他跑到染坊门口不远处,站定,鼓足了腮帮子,小舌头一卷裹住那颗山楂核,小脑袋猛地向后一仰
“忒!”
山楂核带着晶莹的糖丝和粘腻的口水,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迅疾无比地砸了下来!
“啪唧!”一声,不偏不倚,湿凉粘腻的一坨,精准无比地黏在了祁衡昭光洁饱满的额头正中央!
空气凝固了,死一般的沉寂。
祁衡昭扣着钱铮铮手腕的手依旧如铁箍,但他整个身体,从头到脚,完全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额头上那冰凉湿滑的触感。
钱铮铮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是巨大的惊骇。
纪多多的嘴张成了“O”型。
乳娘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而这位“暗器大师”则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精准命中的“靶心”脸上先是得意,继而闪过一丝迷惑。
祁衡昭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了额头上那颗沾着糖和口水的山楂核,目光如箭,猛地射向那个吐核的“罪魁祸首”钱莱。
“是你!那个梦里的凶叔叔!”钱莱倒是先开口,拿着糖葫芦签子指着祁衡昭。
祁衡昭浑身猛然一震!
那双和他幼年画像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那眉毛的弧度!那不可一世的神气!
在边关困扰自己两年多的梦魇,梦里的那个小鬼,那个拿着木槌护崽的身影,还有四年前的“屈辱”夜晚,一瞬间,彻底清晰。
更有一个让祁衡昭完全无法置信的真相,狠狠击中了他!
他的……儿子!?
这小东西,是他那晚留的种?
他竟敢……用糖葫芦核……?!
祁衡昭僵硬地捏着那颗小小的糖葫芦核,冰冷的目光在钱铮铮惨白的脸和钱莱懵懂好奇的小脸之间来回巡视。
“王爷……”李承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户部尚书大人那边……”
“闭嘴!”冰冷的两个字从祁衡昭嘴里吐出,“明日此时,”他环顾在场众人,最后眼神落在钱莱稚嫩的脸上,小小的身影立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串糖葫芦的空签子,“本王定当驾临钱家染坊!”
说完,祁衡昭翻身上马,动作还残余僵硬,马儿一声长嘶,绝尘而去,而李承焕来不及与钱纪二人打招呼,紧随其后。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不见,铺子内的凝滞的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
钱铮铮仿佛被抽走所有筋骨,猛地一软,瘫坐在地。
纪多多哆嗦着:“铮铮,他……刚刚看莱莱的眼神……是不是……”
钱铮铮死死地盯着地板,而钱莱感觉到气氛不对,迈着小步子来到钱铮铮面前:“娘亲……”
钱铮铮伸手抱过钱莱,嘴里喃喃道:“他已经认出来了……全部都认出来了……”
第19章:二十两的帐,该好好算算
钱府正厅,烛火摇曳。
钱老爷手里的佛珠捻得飞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铮铮,你听爹一句劝,趁着天黑,带着莱莱赶紧走!家里的细软,爹娘都给你备下了,车马在偏门候着了,去南边!不,去更远的地方,我和你娘留下来应付,大不了……大不了就说是我这个老头子糊涂,给你出的馊主意!”
钱夫人抹着眼泪:“铮铮啊,那可是十九王爷!他要是知道莱莱是他的骨肉,咱们全家都得……”
“爹,娘,女儿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独自逃跑?”钱铮铮腰背挺得笔直,“祸是我闯的,人是我绑的,孩子是我生的,有什么后果,也该由我一人承担,女儿决计不会累计爹娘。”
钱老爷急得直跺脚:“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那可是王爷!他要是……”
“他要是真想杀我,昨天就动手了。”钱铮铮拿着绢子给钱夫人擦眼泪,“况且,就算我带着莱莱逃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钱夫人还想再劝,忽然,一阵“哒哒哒”地脚步声就传来,不多时,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从门外探了进来。
“娘亲!”钱莱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那个凶叔叔说明日再来,是要打莱莱屁屁吗?可是,他为什么不今天打呢?我糖葫芦都吐他脑门上了!”他顿了顿,“所以凶叔叔,是不是好叔叔啊?”
钱铮铮一愣,低头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钱莱歪着头,继续道:“而且他长得可好看了!比街上卖糖人的张爷爷画的财神爷还好看!”
钱铮铮:“……”
钱老爷和钱夫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
翌日,钱铮铮一大早就挂上了“今日盘账,暂不营业”的木牌,独自坐在铺子柜台后,算盘搁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珠子,发出“噼啪”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