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璐也转过身,单臂压着头,“欢尔,小景真不错。”

“我知道。”

“他和田驰那孙子不一样,小景绝对不会为了其他什么抛下你,因为你在他心里就和他自己一样。”黄璐语气真挚,“不是所有事都像发 SCI,要实验对了有结果了数据理论全齐活检查好几遍才敢去投,你明白我意思?”

欢尔“嗯”一声。

“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呢?经常发消息,周末会打一通比较长的电话,他说工作,她会聊聊论文以及导师要求做的事儿,偶尔也提一提身边的朋友。没有人点破更近一步,又好像他们都在借助这样的机会更近一步。

长久以来维持的关系要转变为另外一种,其实他们都意识到了其中变化。

只是……只是相隔那么远,谁都勾勒不出以后的样子。

因为太重要,任何一种轻举妄动都显得草率。

“欢尔,”黄璐没有等来答复,于是静静抛出一个问题,“你喜欢小景吗?”

许久,久到月光都淡了,欢尔点了点头。

黄璐已经倦得闭起眼睛,似乎感觉到枕头上传来的轻微动静,含糊着说一句,“那就好。”

那就好么。

欢尔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好。

一刻钟或者半小时,迷迷糊糊中手机震了一下,她睁开一只眼睛去看消息,景栖迟问,“睡了吗?”

欢尔瞬间清醒,就像被什么引着似的,她蹑手蹑脚爬下床走到窗前,隔着三层楼,她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个人。

戴鸭舌帽,穿白色 T 恤,斜跨一个行李包。

欢尔想叫人,可夜已经深了,整座校园都已进入梦乡。

她只得发去两个字,“抬头。”

景栖迟收到答复的同时看过来,他挥挥手,而后指指手机。

欢尔目不转睛看着他敲字,她不清楚明明应该在封闭培训连白天的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下一条消息,“窗户关上,进蚊子。”

欢尔一下笑了,半个身子探出去朝他摇头。

她趴在窗台上看他打字,也借机看他的样子。T 恤很大,即便罩在男生宽大的骨架上也显得晃荡,双脚自然分开,短裤下露出一截肌肉发达的小腿。其实景栖迟有点罗圈腿,好像长期踢球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此特征,可是他随景爸自小就是高个,加之五官长开整张脸愈发英俊,也算应了那句话瑕不掩瑜。

至于自什么时候这块顽石变成璞玉,欢尔又讲不清。

很快消息进来,“姜 Sir 放我提前出来一天,北京暴雨,航班晚了三个小时。明天晚上走。”

还未来得及回,又来一条修正,“今天。”

凌晨三点,可不就是今天晚上。

欢尔回过去,“你住哪里?”

“旁边酒店吧。但估计今晚开房的多。”

这家伙,居无定所还有心情开玩笑。

夜太安静,静到欢尔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将发热的电话握在手里,隔着三层楼定定望着他。景栖迟向上推推帽檐,又似看不清人,于是干脆将帽檐转到脑后,呆呆看着她笑。

这个晚上有世间最温柔的月亮。

他再次低下头,而后欢尔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我回来,就是想和你拍张毕业照。”

因为不想错过每一个重要时刻,你的,我们的。

欢尔鼻子一酸。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试探,更不是什么地动山摇的承诺,她说不上自己拼命止住的眼泪是因高兴还是感动,景栖迟站在那里沉默地发来这样一行字,她看着就很想哭。

想一想,整整一学期没有见过面,其实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又或许,还会更久。

欢尔将手臂伸出窗外,有节奏地在墙上拍了三下

没问题。

也可以理解为我知道。

景栖迟笑了,扬起脸做出口型,“明天见。”

他重新将帽子戴正,一步步倒退着朝远处走。

欢尔忽然想起见他的第一面,那个偶然撞到的男孩子,在这个月色朗朗的晚上再一次无声地撞到她心上。

隔日一早,欢尔八点钟自然醒。在床上平躺发了一会儿呆,昨晚的画面反复在脑海里盘旋似梦非梦。黄璐还在身边睡着,不知想到什么好事嘴角微微上扬,衬得那张俏丽的脸多几分娇憨。房间有些乱,光秃秃三张木板床上遗留着室友们没有带走的杂物,有脸盆、有书、也有找不到伙伴的单只拖鞋。夏天过去,这里将迎来一批新的面孔,欢尔不知四年前搬出这间宿舍的某位学姐是否也如此刻的她曾在某一个早晨深情地凝视过这片小小空间,谈不上难过或悲凉,只有些感慨罢了。

她悄悄下床收拾一番,终是没有找到另一只丢失的拖鞋。想了想将眼前这只也丢进垃圾袋,毕业何尝不是一场断舍离。

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顺手将写字台上的书籍日用品装进行李箱。研究生楼在另一栋,与医学院共用,辅导员早早通知让她先搬去某一间暂住这学期除了写论文就是在帮导师做项目,组里缺人手,暂时她还不能离校。

手机震了一下,许是声音吵到黄璐,欢尔一边拿起电话一边问道,“醒啦?”

“陈欢尔你知道你睡觉打把势么?”黄璐坐在床上揉肩膀,“这一晚上把我练的。”

消息来自景栖迟中午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