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阿玉”

褚师玉没有反应过来，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好似一阵风，在耳畔略过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回忆到了他们上一次的见面，记得是过年的时候。

她只记得了争吵，还有面红耳赤的怒吼。在那个狭小的浴室里，充满了酒气与寒冷。那时的口不择言是一团火，把他们的面具给烧的一干二净。他们是同一个肚皮出生的家人，在同一个家庭里成长，他们原本亲密无间。可是她的轨迹越轨了，她明白她错了。

褚师玉从臂弯里将脸露出，看着今晚的夜空。水雾铺洒一般的包容，她的眼神仿佛包裹住当时歇斯底里的自己。她是错了，但是一点儿也不后悔。

生死一刻时，她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只记得逃命，要拼命逃走。直到现在，她跑了一段路，哭了一段时间，身体的疲惫好像也被风给吹吹走了。

她说不明白褚师勉离开后的压抑，不像是情绪的郁闷，更像是物理上的感受，她觉得心里堵死了。她的内心像是有一条路，每天都会有小石子去填路，将每一个缝隙填满，在路上竖起高墙。

她知道，绝不会只有她一个这样，绝不会只有她痛苦。她也有自私的时候，她需要他陪她一起痛苦。

暮蓝的天空布满这一片空间，她躺在这片树林里感到了一份松懈。她随手摸了摸身后，这才发现她摔倒的地方是一个半米高的地坑，她刚好背靠坡面上。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死，毕竟绑架犯这个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她相信梦姐会很快报警，而她也一直很相信警方的效率。

“阿玉！”

熟悉的声音音量渐重，褚师玉终于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找她。她立刻睁开眼，原本想喊来着，但之前疼的地方依旧发麻。她喊不出来，于是用石子扔向草地树干发出声响。

耳熟的声音喘息着叫着她的名字，脚步声很大，然后也是一个惨叫声响起。

褚师玉看清了面前这个摔得四仰八叉的人是谁，忍不住捂嘴憋笑。她笑得眯眼看他，嘲笑道：“真是蠢蛋。”

这是她许久以来露出的唯一一个轻松的笑。

第0083章 68.②

褚师勉听见了那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一刻他一下就翻身站起。他顾不得揉自己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褚师玉一边抑制脸上的苹果肌抬起，一边捂着伤处瘫在地上那一块看天，要不是现在一笑就疼，她肯定会大笑出声的。

褚师勉先是报警发布了定位，然后蹲下查看，没有贸然动她，“阿玉你是不是受伤了？”

手机灯没有直接照在她的脸上，明亮的光线打向褚师玉的衣襟，微光浅淡的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她微含着唇，表情不像痛苦，倒像是忍俊不禁。

“噗......”褚师玉还是破功笑出了声，她揉了揉憋疼的脸颊抬眼看他，“我只是没想到你找到我的开头，居然是以你摔得狗吃屎的画面而已。”

褚师勉见她还有心情说笑，松下一口气。他伸手想拉她起来，嘴里反击道：“别五十步笑百步，看你身上也有不少泥，你摔得不比我更惨些？”

褚师玉没有伸手拉住，风一时扬起两人的发梢，微凉的温度提醒他们现在的情况。褚师勉的半弯腰僵停了几秒，清醒了，他从找到褚师玉的喜悦里回神。他们并不是出来游玩的人，褚师玉也不是真的躺在地上休息。

他直起身看了眼厚重的天，半晌又弯下腰，跟她一起躺在了地上。

“是不是受伤了站不起来？”

“哈哈，现在看来的确是我更惨一些。”她的故作轻松默认了他的疑问。

她的一句话就让褚师勉不知所措。

这是他们久违的一面，最开始那场笑话的氛围散去，他们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褚师勉还是担心她，开口询问她的伤势，“你哪里痛？”

褚师玉原本在发愣，忽然听见了耳边的声音，好似被吓了一跳。她眼神些微发木，看向旁边那张略微模糊的脸。

她扭头重新看向天空，答非所问道：“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说这类话了。”

褚师勉疑惑，正想转头提问就被截下了话头。

“妹妹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我以为你会不再关心我，免让我自作多情。”她原先非常在意这个，但经历了生死之难，说出口竟轻易了许多。

她继续道：“我原本也很抗拒对你的感情，那一段时间里我以自己为耻。”

褚师勉睁圆了眼，想在这微光中看清她的眼睛，但他什么细节也看不到。

她眯起眼，仿佛看见了去年仍在苦熬的自己，“我无意间和原作者结识，于是找她帮忙想在配音上精益求精。”

褚师勉听着，联想到了那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后来褚师玉成于此，败于此。她入戏太深，爱上了同胞哥哥，以己为耻借酒消愁。直到她藏无可藏被他发现，可褚师玉没有犯错，只是命运使然阴差阳错。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沉闷席卷而来，褚师玉一点错也没有，错的是他。

“……”

待她讲完经过，他开口道：“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褚师玉没有停顿，“之前我以为我有，现在我觉得我没有。情感哪里是能控制的东西呢？”

她想到了刚被绑架时的恐惧，明明知道要保持冷静，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这个道理明明如此清晰，但她却在其中迷失了很久。

“嗯。”他点头回应。语毕，那一刻时间好似停止一般，世界仿佛失去声音。而后所有的音量，又像随着他接下的话变回了原来的声量。

“可我觉得我有错。”

今晚原本是惊险的一晚，但在危险消失安全来临后，平静稳定的情绪安稳着他们的理智。于是有些话，便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却忘了你会长大，你会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你不再会是那个哭着找我的孩子。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但我还是用着小时候的方式对待你。”

“我不知道应该跟你保持身体距离，不知道不能过度关注你的生活，你对我的喜欢是我犯下的过错。”

褚师玉惊讶地愣住，她正想反驳又听见了褚师勉后面的话。

“不止你动了心，我也是。”

她听见了，却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