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拿过阿姨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你们两个啊，真是没出息。”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散发着热气的毛巾上，看向两人的眼神充满着怜惜：“都过去五年了还是这个结果，怎么就不知道变通？”

苏柠玥和苏柠商对视一眼，苏柠玥先忍不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妈妈，你这是，同意了？”

苏云坐到主位上，招呼他们也坐下来，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优雅的动作配上她深蓝色的披肩，好似古欧洲宫廷的贵妇人，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别怪妈妈没提醒你，你姐姐工作忙，周围诱惑又多，身体也不太行，可不是个好的伴侣。”

苏柠商听她这么说，拖着声音唤了一声：“妈妈……”

苏云话音一转，又指着苏柠玥：“但小玥也不太行，年纪小青春期长，身边的诱惑不比你少，工作也忙，去趟昆城就能瘦几斤，身体素质看起来也不太行，你们两个啊……半斤八两。”

苏柠玥实在没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她们俩放外面怎么说都是被人争抢的对象，怎么到了苏云面前哪哪都不行，跟卖不出去的破烂似的？

苏云侧过头，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苏柠玥当即收住笑容，正襟危坐，就跟小时候被教导礼仪时一样严肃。

她始终没有问苏柠玥上次回家时为何会否认跟苏柠商的关系，也没有问她们为什么又在一块，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苏云又陆陆续续说了许多，一会是苏柠商，一会又是苏柠玥。从她们的现在说到小时候，从她所知道的生活习惯到兴趣爱好，又着重说了两人偶尔都会有的坏脾气。

定制的玻璃杯中光影浮动，苏云又抿了一口，定了定心神，继续聊起来。

其实苏云说不出太多的话，在培养继承人方面她确实是成功的，但她同样缺失了两个女儿真实的童年，说到菜上的热气缓缓消了，说到醒酒器里的红酒见了底，苏云终于停了下来，自嘲的一笑：“你们两个从小亲近，对彼此的了解应该比我要深，这些话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苏柠玥觉得喉咙干痒，抓紧了汤勺，桌下的脚踝在这时候被苏柠商轻轻触碰，苏柠玥望向苏柠商，看她轻微的点了下头。

苏柠玥深深的呼吸一口，露出一点点微笑。

苏云摇着红酒杯，慵懒而犀利的扫过两个女儿的面容：“不要怪妈妈不提醒你们，你们往后要是反悔了，过节也得一块回来陪我吃饭。”

说完这句，她舒出口气。活了大半辈子，要接受曾经的两个女儿谈恋爱，似乎也没那么难。

苏柠玥放下勺子，薄浅而苍白的眼皮下，半垂的眼眸轻颤着，流露出稚嫩和纯粹的情感：“妈妈，我一直都知道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你说的那些跟她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跟她整个人比起来都微不足道。”

“或许在你听来，我这么说很意气用事很毫无凭证，但我在五年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有一刻动摇过。”

“我可能不是你们理想的能跟姐姐共度一生的人，我知道我跟姐姐的关系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也明白你刚刚提起我们缺点的良苦用心，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她，我爱她。”

苏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抚弄苏柠玥细软的黑发，然后转过头看向苏柠商：“那你呢，小商？”

苏柠商说：“如果不是你们的阻拦，我本可以一直照顾她，绝不会出现你口中的厌弃，她是我唯一一个想要一直拥有的人，妈妈，我也爱她。”

苏云深深吸了口气，半仰头，指腹在眼尾下很轻的掠过：“那我作为妈妈，也只能祝福你们了，你们都是好孩子。”

‘好孩子’对于家长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夸赞，对于苏柠玥和苏柠商来说，却是她们五年前无论如何也奢求不到的一句话。

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大，又曾经以姐妹关系相处了十八年，就连她们自己也不能完全无愧于心的说她们没有错。

偏偏苏云在祝福她们这段关系的时候，告诉她们：你们都是好孩子。

这对她们来说，远比得到长辈的祝福更令她们激动不已。这一刻，苏柠玥和苏柠商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炽热的情感仿佛跨越时空，过往的痛苦终如潮水般退去，得到了尊重和祝福。

饭后，正巧姜锦岁有时间，一家人通了一次久违的视频通话。她对苏柠商和苏柠玥的事并不意外，只是好奇她们两人是谁先开的口：“妈妈那天告诉我，说你对姐姐没那方面心思了，我还不信，快告诉我，是不是你故意瞒妈妈的？”

说来，苏柠玥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那时候确实不熟。”

姜锦岁语气夸张的问：“这才过去多久，你们俩就又熟了？就我不懂你们小情侣了呗？”

苏柠玥被她说得脸红，连连往苏柠商的方向躲。

苏柠商转过手机摄像头的方向，把苏柠玥藏在屏幕外，略带警告而又无奈的一声：“小锦。”

姜锦岁不停：“姐姐，所以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们谁先动的嘴啊？”

苏云和边修也很好奇，一块望向两个孩子。苏柠商沉默片刻，低声说：“我。”

“怎么可能！不信不信，姐姐你别帮小玥，要实事求是啊！”姜锦岁整日泡在实验室，但不代表她就是情商为零的书呆子，“要是你先开的口，小玥怎么可能会跟妈妈说她跟你不熟？”

“确实是我。”苏柠商学着姜锦岁的描述方式，“是我先动的嘴。”

一瞬间，苏柠玥想起在雨林被苏柠商强吻的那一次经历，忙捂上苏柠商的嘴：“你说什么呢？”

姜锦岁原本还没意识到，被苏柠玥这么一打搅，瞬间懂了，拿过一旁的本专业书就盖了半脸，只露出一双看好戏的眼睛：“原来是这样啊。”

就连苏云和边修看向她们两人的眼神也变了。

苏柠商见惯了大场面，此刻还能稳定住神态，波澜不惊的解释：“我先开口挽回的。”

苏云咳嗽了一声，说：“小商是姐姐，是该有担当一些。”

边修附和她。

反倒是在屏幕那端的姜锦岁有恃无恐，满脸听好戏的热情，半点没有苏柠商在苏柠玥面前提起她时国之栋梁的沉稳：“什么开口挽回啊，姐姐明明是强吻了小玥吧？然后呢然后呢，你们就和好了？”

苏柠玥满脸爆红，不敢去看苏云和边修是什么反应，‘噌’的起身往外走。

苏柠商不满的睨了姜锦岁一眼，姜锦岁闷笑着催：“我还要跟爸妈聊会儿，姐姐你还不快去追啊？”

苏柠商放下手机就去追，苏云在后面叫住她，语气有些踌躇：“小商，待会还回来吗？要帮你们整理房间吗？”

自从苏柠玥出国后，苏柠商除去过年和中秋，几乎不会回家。许是上了年纪，这些年苏云在单独对待苏柠商时，总是会格外小心。

苏柠商停住脚，转身说：“回。”

苏云又追了两步，问：“两个房间都要打扫吗？”

家里的房间每周都会做一次彻底的清洁，其实并不需要多问。

屋外燃烧的日光落到苏柠商的脸上，姣好的面容恍若浮着浅金，她想到苏柠玥刚刚羞赧不已的表情，眼神温柔的说：“她脸皮薄，两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