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翼侯父子俩沙场之上一声令下,便血流成河。人说赵烨二十八,已是一代凶煞,鬼神莫敌,仙圣难当。不知是否是市井中人言过其实。上次在赛千娇里时见他,只觉他喜怒难分,捉摸不定。上一刻还是和煦春风三分媚,下一刻便能迫得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走过来,微眯的眼中藏不住锐利寒光,嘴边浅笑依旧,满满都是捉弄人的味道。

关关不敢挪步,觉得自己像只兔子,面对一只鹰隼,他或许吃她,或许只是想抓着她飞到半空,然后将她摔死,不论哪种,她都暴露在他的利爪下,无所遁形。

她认命地一拜,面色恭敬:“臣女见过公子。”

一室沉寂,有人进来拨了拨灯芯,“啪”的一声响,唬得关关一跳。茶被奉了上来,赵烨摆摆手只让人搁在一边。

“天色已晚,臣女先行告退。”关关一躬身,便转身要走。

却被赵烨叫住:“百里小姐是来看泓先生的?”

关关一愣,泓先生病了,她回过头来,顺水推舟道:“是。”

赵烨笑道:“百里小姐有心了。”说着,又往关关身边踱了过去:“你可知泓先生何许人?”

若说不知,怕是又要凭空生出许多话来,此人危险,她只想早些脱身。关关向后微挪了一步道:“旧宋公子。”

赵烨满意点点头,悠然上前两步道:“不爱江山爱美人,这你也该听过吧。”

“确是听过。”关关再退两步。

“其实宋家不爱江山爱美人并不止他一人。”赵烨微一挑眉,关关一愣,走不脱,只好静待下文,听他又道:“他有个侄子,名唤宋逸。先王让他做官,他不做,受了一个女子的蛊惑,抛下妻女,离开赵国,他如今还生死不明呢。”

一室茶香飘散,凝在阵阵穿堂寒意中。

宋逸这个名字关关耳熟敏感。

那个传说中蛊惑宋逸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宋逸和她娘亲同时失踪,人们便在传说之上又加了一层妖异的桃色。

不知赵烨意欲何为。关关一双大眼睛忽闪,戒备地盯着赵烨。但他又上前两步道:“宁选美人不要江山。百里小姐,你说这美人是不是害人呀?”

关关最恨人家影射她爹娘。“公子不也对顾夫人情有独钟,久未续弦吗?”樱唇微扬,话不紧不慢,却有淡淡挑衅,“可见佳人难求,美人可爱。”

赵烨抚掌一笑,瞳仁缩了缩,“百里小姐也极是可爱。”这声“可爱”,更比穿堂北风冷。

关关不由退了半步,垂手已能触到堂侧纱帘帷帐,心下一惊,只听赵烨漫不经心道:“若有小姐如此佳人,我也不要江山了。”

浪子之言,却听不出情挑之意,字字犹如冰水滴在地上。

身后帷帐被风鼓起,拍在关关的肩上,不安地“啪啪”轻响。她全身僵硬,恐惧莫名,两人如此对峙,似有前遭。

背后冷风一阵,穿过纱帐直袭她的脊背,冷得她一个激灵。关关脑中忽然清明,她站定仰头,微微一笑:“回公子的话。真有了江山,谁还稀罕美人呢?”

世族们对祁侯鄙夷,正是因为不屑他的出身又要听命于他,看他耀武扬威,却又无可奈何。因此,祁家人,骂得,吓得,可轻易死不得。纵使赵烨在战场之杀人如麻,也不能在冷泉茶室里杀了祁侯家的一个小女子。

既不会死,她又有何惧!

话虽如此,却仍有些微颤,趁赵烨不语,她拂了拂身,拨开身后纱帘子转身要逃。却是腰上一紧,顷刻已被结结实实落入一个怀抱,酒气脂香,熏得她头晕目眩。

赵烨低头在她耳边低笑道:“江山是好。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杀权!”

关关一瞬大骇,此人似有悖逆之心。

知道得多,更容易死。

关关冷颤道:“我不是美人。”不由用手推拒他的胸膛。

赵烨岿然不动,森森一笑:“哦?是你自谦了。传说百里家有家传至宝,可倾天下。若说那是西施泪,不过是死物。我断不会信。百里小姐你说呢?”说着,他的手指捻上关关的耳珰,略带薄茧的手指沿着关关的耳线向她颈上划去。

她倒是个活物,但不想被拧断脖子。关关惊觉不妙,忙道:“家父除了西施泪,没留下什么值钱的物事。若公子喜欢,小女愿双手奉上。”

“如此爽快,那我就更能肯定不是了。”赵烨箍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收紧。

关关挣脱不了,心中又气又怕,给不给都有话说,这人真是难伺候。只听赵烨自语道:“那是传家宝啊。”他勾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清亮双眸,轻佻一笑,“或是你一定要做了我的人才肯交出来?”噪音邪魅,声线渐低。

关关一愣,他的人怎么做,侍卫大厨小侍女?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山下有人闹得不可开交,坏人霸占了人家女儿就是为了霸占人家田地。

不想赵烨已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大手欺上她的衣领,锦帛撕裂,露出半肩雪肤。

关关惊怒,扬手欲扇他一个耳光,却被他生生截下,反缚在身后。赵烨的手从她裸露的肩向衣裳下游走,关关挣脱不出他的桎梏,只眼睁睁看他的唇已落下,酒气摇晃,他笑虽轻浮,吻却霸道。唇上吮吸的疼痛,强悍的辗转似要揉碎如缎樱唇。关关咬紧了牙关,任他再霸道也不能长驱直入。

她抿嘴瞪他,赵烨的眼里有厌恶傲慢有她惊恐的眼,还有玩味,兴趣正浓。他箝制了她的挣扎,将她按在旁边那根大红梁柱上,吻从修长玉颈向柔软的颈窝席卷而去。

堂中灯火照得夜色半明,赵烨身后,那席月白帷帐被碧纱纠缠,如恶龙似巨蟒,格外狰狞。

“贼人!混蛋!活该死老婆的鳏夫。”关关痛骂,捶打蹬踢,眼中蒙蒙雾气,翻腾着怒意。

这时,赵烨身子一僵,停了动作,看向关关,眼中惊怒一闪而过。

关关又怒又恨,心跳如鼓,趁这一刻停滞,从赵烨身前挣了出来。

神魂混乱中,听见有人朗声道:“小人见过公子,泓先生有请。”

关关护住肩膀,扭头一看,竟是小七里。

赵烨未动,看向门口微微一怔。

门口进来那抹倩影矫健轻捷,关关犹如瞥见了大罗金仙一般,哭叫着“梁言”奔了过去。

梁言皱眉,脱下披风裹了她,深深看了眼赵烨,眼中不解,终是薄薄粉唇一抿,带着嚎啕的关关离去。

赵烨仍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脸上被暗红灯火照得晦暗不明。

一瞬过去,赵烨负手身后,一脸轻松看向小七里:“你就是泓先生新收的那个徒弟?”

“不是。”小七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