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关关听得意兴阑珊,却见门口一个小童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一个纤纤倩影。关关有些奇怪,白露怎么一个人来了。
待白露近前,关关问她:“祁雪呢?”却见白露面露难色,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递给她那只昨夜落在祁雪那里的暖手筒。原来祁雪不想在这里遇见同院的几位女子,祁家人真难做。关关不由腹诽。
白露正要告辞,却听见外头小童通报,茶室主人到。
关关好奇地探了探身子,只见侍女走在前头,已进来奉茶。
后头进来一个干瘦老者,一袭青布长袍,拄着一只模样扭曲古怪的松木拐杖,背略有些佝偻,透出孑然一身的孤寂来。脸上风霜尽显,胡子眉毛稀稀疏疏地落了不少。老眼微眯着,笑得温和慈祥,却仍有些寂寞。
原来这便是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旧宋公子宋泓。关关暗自唏嘘,就算舍弃功名,想与挚爱携手看遍千山斜阳,也是由天不由人,白首不相离是何等大的福气。
宋泓左边有个小童小心地扶着他,他右手边还有个赭衣年轻人,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眉眼弯弯,笼着手陪在一旁,看宋泓招呼客人。
难道这个年轻人便是宋泓的徒弟?说此人俊,也就一般俊,说到风度,若是那双眼睛不在席间女子身上乱转就还好些。
梁言杏目圆睁,将那人放肆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那人愣了一下,直向梁言点头陪笑,厚颜得很,梁言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关关与梁言相视一眼,心里完全没有一丝赌赢的喜悦,毫无悬念,赢了也失望。那群千金的眼睛难道都长在脚底板上了吗?
梁言和关关正欲带着白露离去,却听见宋泓对身边小童道:“去把小五叫出来给各位煮茶。”
原来不是那人。关关拉拉梁言,两人又坐了下来,白露进退不得,只好跪在关关身边随侍。
一阵风穿堂而过。冷泉附近,泉热,风冷,自有一番滋味。
狂风将片片梅瓣卷了进来,吹得双重纱帐飘飘荡荡,后面一个颀长身影渐近。
关关不由抬头看,碧纱飞舞,纠缠着月白帷帘与那袭靛青衣袍。
若隐若现中,看不清脸,只瞥到如玉额下一双眼睛。
那眼神似暮秋深潭,静又清冷,直落到关关脸上,关关心头一震,此人真叫小五?
忽见他眉头微蹙,刹时揉碎了眼底一弯金光。
从帷帐后走入堂中,小五向宋泓搭手躬身,唤了声“师父”。
宋泓道:“为师先下去,这里便交予你了,别轻慢了贵客。”
小五称“是”。
宋泓吩咐完,又扭头问赭衣年轻人:“小七里先生是想在这儿,还是。。。?”
赭衣年轻人那双桃花眼,还在堂中衣香云鬓上流连,一听这话正中下怀,正欲点头,忽见小五眼中冷光回旋,他忙对宋泓摆手道:“我跟你走,跟你走,你的病紧要些。”说罢,一步一回头,无比留恋地跟着宋泓出去了。
小五回身,煮茶倒水,娴熟自如,闲适得不能再闲适。木簪青衣,有礼有节,斯文得不能再斯文。
这厢三人皆愣。梁言愣愣倚身过去,对关关道:“这不是你家那个狼侍卫么?”一扭头,触到的却是关关的衣裙。抬头只见关关恍惚站着,微张着嘴。梁言怕她失态,忙站起来要拉她坐下,正见前头赵舞语想她打手势问这是怎么了?
两人正一来一去比划着,便有侍女到关关跟前来奉茶,站在她身后的白露从惊愕中先回过神来,忙推了关关一下。关关有些回神,也不拿小碟,直接将茶碗端起,扭头对着白露故作平静道:“那个是狼烟。”说罢她就着碗喝了一大口,只觉一口热焰从口中滑了下去,从喉咙一直烫到心里,差点被烫出眼泪来。
胸口骤然被烫,疼得似要窒息,关关手一收,丢了茶碗,邻座的人慌忙起身,撞倒了旁边那个摆着花瓶的案几。
只听“啊”的一声惊叫。案几正砸在白露的脚面上,她跌坐在地上,裙脚袜面一片湿漉,不停摇着手,嘴角痛苦地抽动,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显是被茶水烫了,又被案几砸到。
周围一片惊愕,坐得远远地。
关关也慌了神。
梁言镇定地推开案几,对关关道:“送她回行馆再说。”
关关忙去扶白露,问道:“痛不痛?”旁边却有一人上前,推开她的手,抱起白露,看了她一眼道:“我带她去后堂。”
这是狼烟,还是小五,冷冷淡淡,更胜从前。
关关心中一阵低落,一咬牙也不吭气,傲慢转身,拉着梁言找个干爽的位置坐了下去,用眼角余光狠狠瞪着那个抱着白露离去的背影。
堂上有人挤眉弄眼地嬉笑,窃窃私语。
却听赵舞语拉长了声道:“看什么看哪。还不统统给我喝茶!”
顿时满堂寂寂无声,偶有两声也是喝茶“哧溜哧溜”的倒吸声。
梁言看着关关一脸恼恨拿着袖子在桌案边上擦来擦去,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去看一下那个侍女为好。狼侍卫上药,毕竟不方便。”
关关一愣,皱着眉,连连点头,“也是。你与我一起?”她眼睛像小鹿一样眨眨,梁言怎么忍心拒绝。
两人走了出去,逮住一个小童,问他小五带着那位烫伤的姑娘去了哪儿。小童答道:“往小七里先生那里去了。”两人心中大惊,那个擅长用眼神猥亵美人的小七里?连忙拉住那个小童带她们去。
梁言几乎是破门而入。
白露正在榻上,靠在狼烟怀中,抓着他的衣襟,噙着泪咬着帕子,别过头低低啜泣,不敢向脚上看去。她的脚微微颤抖,脚面红着,小七里正拿药在她的脚面上涂来抹去,似乎很认真。
虽然小童说小七里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但他从眼神到动作,怎么看都那么猥琐。
见关关和梁言进来,狼烟面上有些不自在,不由推开白露,后退了两步。
白露向关关怯怯唤了声“小姐”。关关上前看了她的脚,问她可好些了。白露眼泪又唰地下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赔不是,关关又说不出口,只好无奈地抱着白露,任她流泪。
小七里刚才被梁言吓得缩着头,惊愣过后,又嘻嘻笑了起来:“狼烟啊,你家大老婆来了!”
梁言惊诧。关关柳眉一竖,二话没说,拿起旁边一个药瓶向他砸去。
小七里伸手想接,可药瓶正向他面门飞去,他只好偏头闪过,只听啪”地一声,药瓶“正砸在墙角。小七里看着那碎瓷混着粉末,一脸心疼,扭头逼近关关,“你。。。”
接着听他恨恨骂道:“悍妇!”还想再骂,梁言已上前扇了他一个巴掌,手向腰上那把剑摸去,眼中一片凌厉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