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到暗黑的地下室，在冰冷僵硬的尸体堆中找到了Alex。他掀开白布，将哥哥抱在怀中。周遭是冰冷死寂，伟德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和血液流淌的声音。他再次切肤之痛淹没。

跟着，他打来水，一遍又一遍的擦干Alex的身体，脸和手上的血迹。

Alex是家中最英俊的男子，有着浅褐金的头发，修长倜傥的身形，温柔体贴的性格，是母亲口中真正的英国绅士。

伟德细心地将哥哥包好，动用关系将他的尸体运回美国本土。

安静下来，他的脑子有些麻木，心中漫是悲痛。风声，海声和自己的耳鸣声交织。

月夜已深，他起身伫立在廊下，叼起一支烟，擦亮火柴点烟。 ? 雨停后，几颗星清晰可见。

眼前的黑暗如此幽深，横向延伸到了远方。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影像浮现脑海，那个他深爱的东方女子，如果她在自己身边，一定会用柔软的怀抱温暖他，给予他慰籍，让他看到生命中的希望。

潮湿的夜气中，美好的记忆从他的脑海之中涌现。那天，他靠墙坐在地上，忍着腿部的剧痛。昏暗的街角，曼妙的身影飘然而至，从此统治了他的心。

伟德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失去心爱的人。

翌日，他被告知他在上海的战友都被掳去了集中营，香港也不能幸免而沦陷。

他决定去重庆，那是周曼华最有可能的落脚点。

收音机播放着罗斯福总统的演讲，小孔和小思蹙眉围着聆听。楼梯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小思慌张的关掉收音机，拿起咖啡杯掩饰住忧虑的表情。

最近，周曼华的孕吐反应缓和了。她起床来到餐厅，小孔也在。今天要去医院检查。

她驻足接过小思递来的一杯热牛奶，走到一边去打开收音机。 ? 这是她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听听新闻。

收音机传出罗斯福总统严肃激昂的演讲，周曼华握住牛奶杯子的收紧。

王士铭曾经说过，日本和德国联盟，迟早要向英美宣战的。果然！小思冲前要关掉收音机，被周曼华阻止。

跟着，收音机里传出了上海租界和香港都已沦陷的消息。

杯子从手上滑落，玻璃和牛奶散落在地板上。 ? 小孔急忙上前，扶住周曼华。

周曼华挣脱小孔，奔向电话，拿起话筒拨打。 ? 瞬间，话筒从手上滑落。

‘小思，怎么办，你姐夫怎么办。我要回香港去，我要和他生死与共。’

‘周小姐，你别冲动，现在估计船和飞机都没办法正常运营了呀！’ ? 小孔焦急地说，‘以我对王先生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周曼华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大玻璃球中，看着小孔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完全听不清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 她像是被困囿着，完全喘不过气来。

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按着小腹，表情痛苦。

小思看着姐姐，心头一片慌乱。 ? 只见小孔冲前，一把抱起周曼华，‘小思，快，去医院。’

他们冲出了屋子，徒留地上的一小摊血渍。

第0054章 第54章 身陷囹圄

洁白的医院走廊，小孔和小思焦急地踱着步，急诊室的门背后是周曼华和她肚子里的宝贝。两人眉头紧锁着等待医生。

走廊的尽头，传来护士们的哀怨，她们在诅咒着日本和这场该死的战争，‘今年的圣诞将会多么惨淡和黯然呀，我表姐夫在夏威夷牺牲了。’

‘对呀，我父母告诉我，今年的圣诞派对不能举行了，因为我哥哥入伍去打仗了，他们没有心情。’

窗外，医院院子里的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干，寒风吹动着残留在上的枯黄树叶，发出干巴巴的声响，一片萧瑟。严冬！

在梦中，周曼华终于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儒雅温文身影，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将她纳入怀中，那是她永远可以相信依赖的温暖，如梦非梦，似真非真的美好。

医生看了一眼病人，推门而出，‘还好，孩子还在。以后要更加小心，不要再让孕妇受任何的刺激了。’

小思轻轻推门走进病房，周曼华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着，她应该是在做梦。

一阵轰隆的炮弹下，王士铭转身冲出门口，英挺的身影即将被门后刺眼的强光淹没。周曼华呼叫着，‘蕴山，你去哪儿？！’

泪水不用自主的从眼眶流下， ? 凄惶，伤痛感袭来，‘蕴山，回来，不要走！’她哀求。

温暖的手轻抚擦去泪痕，‘姐，姐，你醒醒，我是思儿。’

身边人的呼唤将她的灵魂生生扯回现实中。

哽咽的声音传来，让弟弟心碎，‘思儿，我想回香港，我怕迟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相信姐夫的能力，一切会没事儿的。而且，医生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再经不起折腾，这可是你和姐夫的第一个孩子呀！’

周曼华忽然意识到，手落在小腹上，孩子还在，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后，随即又蹙起眉。

两人半晌无语，小思深沉地说：‘姐，保住孩子等着姐夫，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

东方泛起浅紫色的微明，夜寒犹存，新的一天还是开始了。

今天，周曼华可以出院回家了。

汽车上，小孔怕周曼华胡思乱想，扭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哼出一只曲子，如愿如慕，如泣如诉，听得人心碎。小孔瞟了后视镜几眼，默默地关上了收音机，一路上，三个人都沉默着。

周曼华看向蔚蓝的天空，太阳高悬，金光四射。 ? 他们在不同的地域，连同时感受太阳或者月亮的浪漫都没有，她的心沉到谷底。

维港静幽幽的，夜色苍茫中，王士铭站在阳台上抽着烟。面对一天月色，‘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月儿，你和我连看同一个月亮的机会都没有。我看月亮时，你在看太阳....!’他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自言自语。很落寞！

今天一大早，规律的敲门声回荡。打开门，骤见香港的一位富商伫立在门口，身边还有日本人。

富商客气的寒暄，送上了大米，油，白糖和食物。这些都是当下最紧俏的食品。王士铭冷眼看着围在门口的一圈人，脸上挂着没有温度的微笑。

他堵在门口，并没有意思请一众人进去。日本军官脸色一沉，整个人灰黯下来。富商察觉后，即刻笑着开声说：‘王先生，您是中国人中在汇丰银行最高职位的了。现在皇军希望我们中国人能团结一致，组成中国商会，配合他们恢复香港的繁荣。我呢，牵个头，想邀请你加入，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