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耐的数小时,终于过去了。她拿起电话,双手些微颤抖着拨出了号码。
‘喂,蕴山,你要镇定。 ? 我告诉你~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 她颤抖着说,脸颊上被喜悦的泪水沾湿。
电话线的那头是片刻的寂静。王士铭手指掩在嘴唇上,他心中的情感错综复杂,如洪流般混杂汹涌。他是开心的,极度的开心。他忘乎所以地站起身,抓紧电话,‘月儿,你身体还好吗? ?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还好吗,医生有说什么吗?’
‘我算了算,两个月了。我们的孩子两个月大了。蕴山,你会是世上最好的父亲。他好幸福....我好幸福。’
这将是一通昂贵的电话,两人都不舍得放下话筒,他们事后也不记得都说了什么具体的事,然而,他们的喜悦透过一条电话线越洋充满了各自所处的房间。
放下话筒,王士铭转身,他的手掌按在玻璃上,脸贴着手臂,一滴一滴晶莹如水晶珠子般的泪垂落。 ? 他的孩子在他最爱的女人肚子里被孕育着,成长着.....。
月儿说他会是最棒的父亲,他会是吗?
让周曼华怀孕,是他一直祷告上苍和祖先的夙愿,然而…
窗外,雨雾渐浓,刚刚停歇片刻的雨又下了起来,街道上撑伞的行人也骤然变多。
街灯混合着些许晨光,照着湿润了的街道,半明半暗,疑幻疑真似的阴柔恬静。
热带海边的天气难料,忽的电光划破天际,殷殷闷雷渐迫,大雨瀑布倾倒而下。路人躲避不迟,四散奔走。
小陈推门而入时,看到王世铭怔怔地伫立窗前,背影里的落寞彰显。
‘曼华怀上孩子了。’不动声色的语音仿似从幽远的太空传来。
本来是该雀跃欢呼的时刻,却异常沉重压抑,带着些凄惶黯淡。
小陈心中顿喜顿悲,他自觉没有资格怜悯自己的上司,但是他的确有刺心的痛,如此优秀的人,却无法享受平常小家的愉悦
雨停了,在淡淡的阴天下,不知为什么有那样一种不祥之感~
放下电话的周曼华,抬头看向窗外,灯光摇处,四面皆耀彩扬辉。
小思贴心的端上两碗素汤面,姐弟对坐在明亮的灯光下,碗筷发出轻微的愉悦叮当声。
‘姐,我真高兴,我要做舅舅了。’两人微笑着静静地吃饭,吃得那么香甜。
在浴室里,周曼华仔仔细细刷了牙,整齐的贝齿是她引以为豪的。然后她脱光衣服,凝视着自己,胸部的变化肉眼可见,更加的饱满圆润。皮肤光泽而细腻,小腹已经开始微微隆起。
她随后放下一头黑发,慢慢地梳理,准备冲凉。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他们一起的时刻,她想念他的气息。她可以任意的向着他宽阔的臂膀依偎过去。她睁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她朝思暮想的丈夫一再推迟来美的时间,让她沮丧。转眼就快年底了,她希望能和王士铭一起迎接新的一年,迎接他们的孩子。
没有星星的夜空乌云移动, ? 遮盖了月光。
香港和维港寂静得骇人,人们在寻常的夜安睡,为明天继续奔波攒养精力。一场蓄谋已久的黑暗正向着这群无辜而不自知的人张开魔爪。
1941年12月8日注定是个被历史铭记的黑暗日子。
凌晨,香港清晨的静谧被尖锐的警报声击碎得支离破碎。王士铭警觉的冲到阳台上,日军轰炸机和战机群呼啸而来,笼罩住九龙半岛。
启德机场被残酷的轰炸。日军的首次攻击偏离了目标,炸弹无情地砸向九龙城的楼宇,刹那间,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砖石飞溅而起。无辜百姓的哭喊声、房屋的倒塌声交织在一起,整个九龙城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
因为首次没有击中启德机场,空袭并未就此停止。日军战机再次对启德机场展开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启德机场陷入一片火海,炸弹如雨点般落下,地面上爆炸声此起彼伏,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停机坪上,5架皇家空军战机和8架民航机瞬间被炸毁,战机的残骸在烈火中扭曲变形,航空燃油泄漏引发的熊熊大火,将机场的一切吞噬。
皇家空军飞行员们匆忙登机,试图升空迎敌,却大多在滑行跑道上就被日军的炸弹击中,未能起飞。
那些侥幸起飞的战机,也很快淹没在日军的机群中,寡不敌众,逐一被击落。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香江,街上人们奔走相告‘打仗啦,打仗啦’、‘启德机场起火啦’。” ? 街道上,人们惊慌失措地奔逃,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随着启德机场被日军摧毁,香港的制空权完全落入敌手。日军的进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紧接着,日军沿青山道和广九铁路分两路南进,迅速袭击新界和九龙半岛。驻香港的英国军队由于空军力量被歼,完全无力抵抗日军的地面进攻。12月25日,时任香港总督杨慕琦宣布投降,英国人带领港人进入了黑色圣诞,继而陷入了长达三年零八个月的黑暗日占时期。
日军的总部,正正设在了香港汇丰银行,稳稳地镇压在银行的金库之上。
第0052章 第52章 太平洋上的血色破晓
周日的清晨,夏威夷珍珠港被澄澈的蓝天与轻柔的海风包裹,静谧得如同被战火遗忘的角落。
美军太平洋舰队的舰船整齐排列,像是沉睡的巨兽,桅杆上的旗帜在微风中慵懒闲适地飘动,像是沉醉在爵士乐中的微醉。
伟德从浅睡中醒来,按着太阳穴坐起身,无精打采地走进厨房冲咖啡。
拿着咖啡,他紧锁眉头,眼睛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 ? 夏威夷阳光普照,树影随风晃动,反而刺激着伟德的头痛加剧。
昨晚,伟德和哥哥坐在海边,他面色阴沉。目睹母亲的自杀让他此生都无法释怀,也无法再面对父亲,所以他决定不告而别,离开美国本土回到军营。
他计划着先在夏威夷短暂停留,和哥哥相聚一下,然后就回去上海。 ? 他想找到周曼华,那个他认定的东方女孩。
‘Jamie,别太难为自己,好吗? ? 母亲的死,不是你能阻止的。’伟德哥哥~Alex ? 轻轻地说,声音暗哑:‘没有人能留住一个一心想自杀的人。’
Alex心中清楚弟弟是母亲最末,最心爱的儿子,他对母亲的感情也最深。
暗沉中,海和天际连成一片,像是能吞噬掉一切的黑洞。
母亲临走的晚上,也是这么的暗。她深情地看着伟德,漂亮的蓝绿眼珠中是令人无法忽视的母爱。一面伸出颤抖的手,一面喃喃说着迷语般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向儿子诉说着自己多年的痛苦,孤独。哀哀切切地告诉儿子,自己的爱人不会再回心转意,他们在人生的路上渐行渐远,‘为什么会曾经深爱的两个人,会渐渐的疏离。’‘我的美貌随着岁月消失...,我不在是那个他心中的美丽女神....。’
母亲眼神渐渐暗淡无光,‘他不再回转,不再对着我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甚至甩开我尝试挽留他的手。’
伟德拥抱母亲,‘你还有我,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儿子吗? ? 不能为我好好活着吗?’
‘你有深爱的女人吗?’ ? 母亲眼神纯净地看着儿子。
伟德点头,但是她不知是否还活着,自己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
‘你有你的宿命,不该被妈妈连累。去找她吧,信守承诺,守护她,爱她,让她也爱你。不要做一个忘记初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