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禁想起在省城读书的哥哥,也不知道他找没找到门路,能不能帮家里踅摸个工作机会?要是全家都能跳出农门,不用再日复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刨食的日子,那该多好!

第66章 工分风波和县城奇遇

今天是春耕第一天,大伯娘一大早就在厨房忙乎的着做早饭。等她拎着泔水桶出来,准备去倒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火起:

一大早小荔妈正中气十足地朗读着报纸,一副“妇女干部”的派头。二房那边,传来二伯娘拔高的嗓门:“金宝!金宝!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再磨蹭上学迟到了!”

更扎心的是,自家男人王有才不知躲哪儿去了,而三弟小荔爸却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饭,还探出头,压着声音对小荔妈说:“媳妇,你甭喊胖丫,让她多睡会儿,起那么早干啥?” 二房那边,小徐子笨手笨脚地熬着粥,英子爸王老二稳稳当当地坐在灶膛前添柴禾,一幅和谐景象。

凭什么?!

大伯娘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同样是王家媳妇,同样要下地挣工分,她干的活一点不比她们少!凭什么那两个就有人护着、有人分担?就她赵春花,像个老妈子似的孤零零在厨房打转?

“王有才!”大伯娘气的把泔水桶“哐当”一声撂在地上,扯开嗓子,带着怒意的喊“你哪儿去了?过来把泔水倒了!眼里是看不见一点活呀?”

王有才闻声过来,刚想抱怨媳妇大清早抽什么风,顺着她刀子似的目光扫过两个弟弟家的厨房,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弟,显摆什么贤惠呢?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吗?他赶紧低下头,鹌鹑似的拎起桶就走,假装啥也没看懂。

大伯娘看着丈夫那副窝囊样,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早饭吃得更是没滋没味,桌上老太太眼皮都不抬一下,显然还在为之前“倒腾粮食去县城儿子家”和“不留彩霞吃饭”的事记恨她。

大伯娘心里也堵得慌: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真是越来越不如那两个弟妹了!

“当当当” 上工的铃声敲了第三遍,社员们陆陆续续聚集在大队部门口。大队长站在台阶上,挥舞着手臂,激情澎湃地做着春种动员:“同志们!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地里的活儿,就是咱的命根子!今天流汗,秋天才有粮!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演讲完,大家很给面的啪啪鼓掌。就准备和自己组的小队长去干活。

这时候,知青点负责人郑明就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报告大队长!我们知青点的张彩霞同志说她没干过农活,申请去割猪草!”

张彩霞也立刻从知青队伍里挤出来,理直气壮地说:“对!我干不了重活,打猪草轻松!我要去打猪草!”

大队长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旁边的王会计(小荔大伯),沉吟了一下,对着全体社员朗声道:“割猪草这活儿,不管是村民还是知青,想干的都可以!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咱们把规矩说在前头:固定任务,一天四满筐猪草,记2个工分!年底分粮,工分不够的,想领人头粮,得补钱!听明白没?愿意干的,现在就来登记!”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知青郑艳红立刻缩了回去。一天才2工分?那年底不得倒贴呀?老知青和村民们更是头都没抬这活儿工分太低,纯粹是给实在干不了重活的小孩或老人预备的,靠这个养家糊口,等着饿死吧!

张彩霞却不管这些,她不相信尖声质问:“那胖丫也打猪草,她工分也不够,她咋能分人头粮?是不是有啥猫腻啊?”她这话问得极其刁钻,仿佛在暗示王会计以权谋私,给自家人开后门。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王会计和小荔一家身上。村民们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带上了探究和疑虑。

小荔大伯王有才气得脸都涨红了,这外甥女简直是头蠢驴!比英子还蠢!他强压着火气,尽量让声音平稳:“胖丫不够的工分,清清楚楚记在账上,全部用她爸妈挣的工分补足了!队里的账本记得明明白白,不怕任何人查!”他真想骂一句“吃里扒外”,可家丑不能外扬,只能把这口恶气生生咽下。

三个妯娌站在一起,脸色都很难看。大伯娘低声恨恨道:“就没见过这么缺德带冒烟的孩子!专拣自家人的心窝子捅!”

小荔妈冷笑:“跟她那个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不得别人好!”

二伯娘叹气:“这孩子让凤琴彻底教歪了,六亲不认,真招人膈应!”

大队长见气氛不对,直接对王会计说:“老王,去把去年的分粮账本拿来,当众念一念王老三家那页!”

王有才沉着脸,快步进屋拿出厚厚的账本,翻到自家那页。大队长接过来,对着众人高声念道:“王老三户,总工分5178,其中王老三2650个工分,张芳芳2010工分,王小泽320工分,王小荔198个工分,工分不足,两个孩子需补差482个分,已从其父母工分中扣除!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王有才补充道:“乡亲们,咱们队里的工分、粮食,每一笔都经得起查!谁家啥情况,账上写得明明白白!有疑问的,随时来大队部找我查账!”

大队长也严肃道:“都听见了?王会计做事,向来一碗水端平!别听风就是雨!” 村民们见证据确凿,疑虑顿消,纷纷七嘴八舌地说:“王会计,我们信得过你!”“就是,老王最公道了!”

人群这才慢慢散了,都去干活儿。知青们见状,也讪讪地跟着走了。只剩下张彩霞还杵在原地,一脸的不服气和不甘。

她看着王会计,竟还带着点委屈:“大舅,那我咋办?我干不动农活!我姥说了让我割猪草的!” 大队长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精明的王会计,被自家傻外甥女架在火上烤。

小荔大伯王有才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先跟着知青点的人去干活!能干啥干点啥!等草长起来能打猪草了再说!”

张彩霞梗着脖子,像只斗鸡:“那胖丫和英子咋就不用上工?她们凭啥?”

“就凭她们爹妈愿意养着!愿意用自己的工分补!”王有才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爸妈要是肯每个月给你寄钱寄粮票养着你,你也不用下地挣工分!他们寄了吗?”

张彩霞马上又得意起来,立刻大声道:“寄!我妈说了每个月都给我寄钱!哼!我也不干了!” 说完,她一扭身,气鼓鼓地跑了。她打定了主意:找姥姥告状去!顺便看看姥姥家有没有好吃的,知青点的伙食简直不是人吃的!

看着外甥女跑远的背影,王有才疲惫地叹了口气,对一旁看戏的大队长苦笑道:“让您见笑了。随她去吧,不干活就没工分,没工分就分不到粮,饿上几顿,她就知道厉害了。”

王家屯对知青的管理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多劳多得,不劳无获。想借粮借钱?门儿都没有!饿肚子就是最好的老师。

这边张彩霞一口气跑到姥姥家,却没见着老太太。只看到小荔正坐在饭桌前,慢悠悠地吃着早饭。张彩霞顿时找到了发泄口,嫌弃地撇嘴:“胖丫!都啥时辰了才起来吃饭?懒死你得了!”

没等小荔咽下嘴里的饭,跟着过来的英子就叉腰开怼了:“关你屁事!我们姐俩又不下地干活,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倒是你,现在不是上工的时候吗?跑这儿来干啥?”

张彩霞挺起胸脯,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我也不用下地!我妈说了,每个月给我寄钱!我才不靠那点工分吃饭呢!”

英子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你妈?就你妈那抠搜样儿?钱在你奶手里攥得死死的,她能给你寄钱?做梦呢吧!这肯定是忽悠你下乡的鬼话,也就你傻乎乎的信!”

“你胡说!我妈最疼我了!她肯定寄!”张彩霞笃定的说。

小荔放下筷子,也帮腔道:“彩霞,英子也是关心你,怕你被人忽悠了。你仔细想想,你家谁当家?钱在谁手里?你妈说了能算数吗?”

张彩霞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我爸说了算!钱都在我奶手里攥着呢!我妈……”她猛地顿住,脸色有点发白。是啊,钱在奶奶手里!奶奶重男轻女,只稀罕孙子!妈妈再心疼她,手里没钱,拿什么寄?

英子立刻拍手:“你看你看!我说啥来着!你妈手里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拿啥给你寄?光嘴上心疼顶个屁用啊!”

小荔劝道:“是啊彩霞, 你听劝,别晃荡了,赶紧回去上工吧!工分挣一点是一点,总比饿肚子强吧!” 姐妹俩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赶紧把这烦人精劝走,省得她天天来家里膈应人。

张彩霞一寻思,她还真有可能被忽悠了!她奶重男轻女,看不上她。两个哥哥都找了临时工不下乡,就她一个姑娘被发配下来!这么一想,她可真着急了,觉得被欺骗的,愤怒的她想要问个清楚。

“不行!我得回家!找我爸去!” 张彩霞气愤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留下英子和小荔面面相觑。

英子有点傻眼:“这…这咋整?她不会真去她爸单位闹吧?要闹出事儿来,可别赖咱俩头上!”

小荔也有点意外,但很快镇定下来:“没事!咱俩就是问问她家情况,好心劝她好好上工。她自己想爸妈了要回家,关咱俩啥事?” 英子听了,这才重重地点点头,把心里那点小忐忑压了下去。

张彩霞心里像着了火,连走带跑,竟让她气喘吁吁地赶上了公社开往县城的班车。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她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都要炸了她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远的路!

到了县城,她直奔父亲工作单位食堂。她打定主意:中午就在食堂堵她爸!不能回家,回家奶奶肯定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