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荔爷爷觉得丢人,没好气地说:“睡迷糊了掉下来的呗!问那么多干啥?赶紧扶我起来!”仨儿子连忙上前,连搀带架,费劲地把老爷子弄回了炕上。

“爸,要不,去赤脚大夫那儿瞅瞅?”小荔爸关切地问,其他两个儿子也点头附和。

“不用!就闪了一下,热炕上烙一宿就好了!行了行了,都出去睡觉吧,没事了!”小荔爷爷挥挥手,只想快点清静。

看儿子们还杵着,他更不耐烦了:“叽叽歪歪干啥?都说没事了!赶紧的,我要睡觉!”

等儿子们走了,老太太凑过来,忧心忡忡:“真没事?要不…还是让老张头来给瞧瞧?可别像李瘸子他爹似的,摊炕上动不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小荔爷爷气不打一处来,“你咋那么虎呢?多大劲儿啊!真要把我踹坏了,看谁伺候你!”

老太太讪讪地嘀咕:“我也不是成心的…再说了,你咋连坐都坐不稳?踹一下就掉下去,也太…”

老两口拌了几句嘴,终究是累了,吹灯睡下。

一大清早,屯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刚冒出炊烟,大队部的高音喇叭就“滋啦…滋啦啦”地响了起来,刺破了清晨的宁静:“村干部!各小队长注意啦!吃完饭都麻溜儿地到大队部开会!对了,负责知青点的郑明知青,你也一块儿过来!”

小荔爸听见广播,手上做饭的动作更快了。小荔妈如今是彻底从灶台解放了,早起叠好被子,扫完地,还颇有兴致地高声朗读了一段报纸,最后才朝小荔屋喊:“胖丫!饭好了!起不起来吃?不起来就给你温锅里,啥时候起啥时候吃!”

小荔在炕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应道:“妈…知道了…一会儿就起…”自打来了王家屯,这日子过得别提多规律了,早睡早起,跟上了发条似的。

两口子匆匆扒拉完饭,和小荔大伯一道往大队部走去。小荔扒着窗户缝儿,看着爹妈和大伯的背影,心里美滋滋地瞎琢磨:嘿,咱家这也算“干部家庭”了!妈是妇女主任,爸是小队长,大伯还是屯子里的会计!这平淡的日子啊,就得自己找点乐子。

知青点里,今天轮到张彩霞和张文涛这对懒货做饭。张文涛自打经历了小荔镰刀割腿、村里大娘堵门、外加李秋菊表白那几档子事儿,像是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出去骗村里姑娘的吃食了。整天就猫在知青点里不出门,可懒筋一点没抽,依旧是个甩手掌柜。两人一组做饭,磨蹭到快十点,早饭还不见影儿。

孙桂香可算逮着机会了,叉着腰就开始数落:“你俩咋回事?这都啥时辰了?再磨叽会儿,干脆直接吃晌午饭得了!”

张文涛也一脸不乐意:“可别赖我!我负责打水、劈柴、刷公用的盘子。做饭是张彩霞的活儿。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张彩霞!”孙桂香火力转向,语气更冲,“你到底在磨蹭啥?要是不想好好做饭,故意拖延时间,那以后我们做饭就不带你那份儿!不能让大家伙儿跟着你饿肚子!”

张彩霞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啪叽”一声就把手里的水瓢狠狠摔在地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好好干了?我就做得慢,咋地?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你叫谁滚蛋?!”孙桂香的火“腾”地就上来了,“你偷懒耽误大家时间,你还有理了?”两人针尖对麦芒,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唾沫星子横飞。

吵着吵着,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个姑娘瞬间就撕扯扭打在一起。张彩霞那点力气,哪是干了两年农活的孙桂香的对手?没两下就被孙桂香按倒在地,骑在身上揍。张彩霞也不甘示弱,死死揪住孙桂香的头发不撒手。

两人打架倒挺有“分寸”,专挑屁股蛋子这类肉厚的地方下手,脸上倒是都避开了。其他知青听见动静,呼啦啦围过来,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两个斗鸡似的姑娘分开。

两人被拉开,各自喘着粗气,头发散乱,衣裳不整,却都梗着脖子,冲着对方的方向,异口同声地狠狠“呸!”了一声。这动作,这声音,倒是出奇地统一,看得旁人哭笑不得。

第64章 缝头绳和家庭琐事

吃完早饭的小荔,翻箱倒柜找出家里的碎布头,拿出橡皮筋,还偷偷把空间里的好看布料都剪下几小块,悄悄混在碎布头里。她打算大干一场,把这一百个皮筋都包上漂亮的花布。要是有机会,拿到市里的黑市问问对方收不收。

量尺寸、划线、裁剪,这些都不难。几层布叠在一起,咔嚓几剪刀下去,就裁出好几片。可到了手工缝制这一步,小荔才尝到苦头。一针一线,细密地绕着橡皮筋缝,既要平整又要结实。才缝了十几个,手指头就酸得直抽筋,那点“发财”的雄心壮志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大半。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而且,这东西没技术门槛,手巧的姑娘媳妇看一眼就能仿出来,纯粹是一次性买卖。想靠它挣钱?除非量大得惊人!

不过,看着手里几个成品,小荔还是成就感满满。她特意挑了几个颜色深、花样素净的头绳,献宝似的捧到老妈面前。“妈,你看!我自己做的头绳,好看不?”

小荔妈眼睛一亮,拿起一个细细端详,布面包裹得紧实匀称,针脚细密,上面还点缀着小巧的图案,确实比供销社卖的光秃秃皮筋精致多了。“哎呦,我家胖丫这手可真巧!比你妈强多了!”她由衷地夸赞,顺手就把一个深蓝色的头绳系在了自己辫梢上。

小荔一看老妈高兴,趁机把想法秃噜出来:“妈,你说我要是多做点,拿到市里……”

话没说完,小荔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一把抓住闺女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死丫头!你胆儿肥了是吧?敢想这个?!投机倒把那是要蹲大狱的!你想吓死你妈啊!”她心有余悸地朝门外望了一眼,仿佛隔墙有耳。

刚进屋的小荔爸也听到了,立刻加入“镇压”队伍:“闺女,咱家不缺你那点钱!你可不能瞎折腾!小姑娘家家的,该玩玩,该吃吃,大人的事少操心!”他顿了顿,又放缓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闺女啊,你是不是.....稀罕啥好东西了?没钱买?跟爸说,爸给你!”说着就要掏口袋。

小荔妈赶紧帮腔:“对对对!你想要啥?妈给你买!可千万不能动那歪心思!”

看着爹妈紧张得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小荔那点念头彻底熄火了。她赶紧保证:“哎呀,爸妈,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觉得这头绳怪好看的,想让更多女同志戴上呗!大家都没地方买这好看东西怪可惜的。放心放心,我就说说,保证不去黑市!打死也不去!”

听闺女信誓旦旦地保证,小荔妈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嘴上却不饶人:“有啥可惜的?就这玩意儿,谁家姑娘媳妇看一眼不会?傻子才花钱买呢!”

小荔爸心里深以为然:一块破布包根皮筋,不当吃不当喝的,谁会买?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怕招来媳妇闺女双重火力。

这时,英子溜达回来了,一进院门,眼尖地就瞄到小荔辫梢上那抹亮色。“哎呀!胖丫!你辫子上那是什么?怪新鲜的!”她咋咋呼呼地扑过来就想拽小荔的辫子细看。

小荔灵巧地一扭身躲开,得意地甩了甩大辫子,让那两朵小花布头绳在阳光下晃悠:“好看吧?我也觉得好看!”

英子羡慕得不行,缠着小荔非要看个究竟:“供销社新到的?我上周去咋没见着?哎呦喂,这上头缝的是小花儿啊!真稀罕人!快摘下来给我试试!”她急得直跺脚。

小荔早就预备好了。她拉着英子进屋,拿出上午的劳动成果一小堆花花绿绿的头绳摊在炕上:“喏,挑一对你喜欢的,再给二伯娘也挑一对。”

英子的眼睛顿时不够用了,拿起这个瞧瞧,放下那个摸摸,哪个都觉得好,哪个都想要。“胖丫,你手咋这么巧呢?我都想要……”

小荔翻了个白眼:“想得美!你知道我缝这东西手指头都快断了吗?贪心!下午你过来,我教你咋做,学会了自个儿做去!”

英子一听能学,立刻眉开眼笑:“真的?行!我下午一准儿来!”她欢天喜地地挑了一对自己最喜欢的,又给自己老妈挑了一对素雅的,攥在手心里,像得了宝贝似的,一溜烟跑回家显摆去了。

小荔也没忘了老太太。她把一个藏青色、没有任何花样的头绳送到奶奶跟前。老太太拿着这精致的物件,摩挲了几下,叹了口气:“哎,我这老婆子,整天盘个疙瘩髻,用不上这稀罕玩意儿喽。”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脸上露出笑容,真心实意地夸道:“我家胖丫这双手啊,是真巧!能做出这么好看的东西!像奶奶,奶年轻那会儿就手巧。”她虽然用不上,却非常珍视孙女的心意,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进了炕柜最里头的一个小木盒子里,和她的“体己”放在了一起。

屯子里开春种地的事,开会时都安排好了,明天就要正式下地干活。小荔割猪草的活儿暂时还干不了,山里还是一片枯黄,不见半点绿意。

二伯家也在商量开春的活计。二伯对英子说:“开春地里活累,你先别急着下地。等过些日子,草长起来了,你跟胖丫一块儿打猪草去。”

英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嘴撅得老高:“我才不跟胖丫去打猪草呢!那都是流鼻涕的小屁孩干的活儿,丢死人了!”

二伯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闺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二伯娘赶紧打圆场:“英子,听话!你现在身子要紧,不是还想着要个孩子吗?不好好保养哪行?地里的活让你爸和小徐子干就行。”

一旁的徐阳听着,心里直发苦:看来这“软饭”是真吃到头了,那沉重的农活,想想都腿软。

英子还是嘟囔:“在家待着多没意思啊,地里人多热闹,再说我也没觉得累……”

二伯气得一拍桌子:“闲?闲啥!你在家做饭!要是还嫌不够忙活,金宝中午的饭不用带了,你每天中午做好饭,给送到公社小学去!”

从屯子到公社小学,来回要一个半钟头!英子一听,脸立刻垮了下来,撇着嘴不吭声了。她爸可真舍得使唤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