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多心疼闺女,但是绝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攻击他。
他把事情的严重性同老母亲和媳妇都说了一遍,最后还补充:“我这个营长当的不容易,多少人希望我下去,给后来人腾地方呢!你俩要是再拖我后腿,咱们全家就回老家种地吧!”
高老太太和儿媳妇都是从农村苦日子熬过来的人,真怕再回去种地,连忙保证不会再虐待孩子了。
她俩真不认为那是虐待孩子,在农村哪个孩子不下地干活,丫头片子哪有上学的。但她俩谁也不敢再提这事了,只是偶尔私下里,还会互相嘀咕几句“丫头片子到底还是不如小子金贵”。
老高家的细微变化,还是通过家属院女人们聚在一起打水时的闲聊透露出来。
“哎,瞧见没?老高家那个大丫头,昨天居然出来和小伙伴堆雪人了,虽然后来又被她奶奶喊回去干活了,但脸上好像有点笑模样了。”
“是吗?高营长前两天好像还拎了包糖块回来,几个丫头分了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也是,再像以前那么下去,影响太坏,妇联都上门好几次了。”
这些零碎的消息传到小荔妈耳朵里,她回家学给闺女、姑爷听,末了叹口气:“早该如此,孩子有啥错。”
陈邦彦听了,沉默片刻,对小荔说:“看来敲打一下还是有点用的。就是根子里的东西,难改。咱家安安宁宁,以后可得教她们明白,女孩儿一点不比男孩差,得自信自强。”小荔深以为然。
屋内暖意融融,炕烧得热乎。安安和宁宁穿着姥姥做的大红棉袄,像两个喜庆的年画娃娃,在炕上笨拙地爬来爬去。俩孩子总想着出门玩,每天都指着门要出去。大冷天的实在不敢带出去,万一冻生病了可咋整。
宁宁因为不能出去,气愤的挥舞着小手,一不小心拍在炕桌腿上,竟把那实木的小炕桌拍得挪了位,上面的搪瓷缸子晃了晃,幸好没倒。全家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笑声。
小荔爸赶紧把桌子挪回原位,哭笑不得:“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手劲儿随你妈,以后可得教你收着点力。”
安安见状,似乎也想展示,小手抓住一个布娃娃的胳膊,只听“刺啦”一声,布娃娃的胳膊竟被她生生扯了下来。她看着手里的断臂,又看看没了胳膊的娃娃,小嘴一瘪,眼看要哭。
陈邦彦赶紧把她和娃娃一起抱起来哄:“乖安安,不哭不哭,是娃娃不结实,爸爸给你缝好。”
晚上,把孩子哄睡后,小荔和陈邦彦认真谈了次话。“孩子力气比普通孩子大,是好事,也是操心的事。得好好教,不能伤了别人,也不能让人知道得太清楚,免得惹麻烦。”
小荔忧心道:“我明白。”陈邦彦握着她的手接话:“平时多看着点,慢慢教她们控制。等再大点,我就教她们怎么正确用力,就当......就当是强身健体了!”他努力把这件事往积极正面的方向引导。
小荔爸妈也表示会格外留心,统一了“低调引导”的育儿方针。
冬天的军人服务社物资相对匮乏,但小荔家的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餐桌上常有酸菜炖粉条、茄子干炖肉这类接地气的家常菜。
小荔爸在窗台下用木箱子种了点小葱和蒜苗,那一抹绿色在寒冬里显得格外珍贵。
小荔妈则忙着给孩子们絮新棉花、做更厚实的棉裤,针脚细密均匀。
财务科里,表面一切如常。小荔推进的工作井然有序,之前规范流程的通知避免了几处小疏漏,得到了同事私下的认可。她对待苗娇娇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分派任务、审核单据,看不出任何异样。
苗娇娇则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把头埋在文件堆里,几乎不与人交流。举报信风波,暂时浇熄了她的气焰,但她偶尔抬眼看向小荔办公室方向时,那眼神深处藏着的怨毒并未减弱,反而像被压紧的弹簧,等待着反弹的时机。
有时,小荔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她不动声色,内心却更加警惕。她知道,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与此同时,小荔也在不动声色地收集着苗娇娇工作中的漏洞。虽然多,但不至于把人彻底扳倒。所以工作上还是一如往常,她不信苗娇娇能一直不出错,或者说,若对方真要犯错,也未必需要她‘帮助’只是等着看漏洞自然出现就好,这本身就是比耐心,谁有定力谁就能最后获胜。
医院的一位副院长也偶尔提点小荔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小荔明白,这是苗团长找来的说客。但是他不挑明,自己肯定装傻到底。
小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虚笑意,语气平和地说:“院长说的是,我对于工作,向来是就事论事,从不掺杂个人情绪,这点领导您肯定是清楚的。”
副院长也点头承认:“确实,王科长从来没在工作上找任何人的麻烦,一切都按照规定,出发点都是为了工作。”他还挺看重小荔的,觉得苗政委这家人有点小心眼了。
小荔下班回家,一推门,就闻到炉子上排骨炖酸菜咕嘟咕嘟散发的浓郁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满屋都浸着这暖乎乎的味道。
小荔爸抱着安安,正指着窗上的冰花教她认“花花”,小荔妈则在给宁宁试穿新做好的小棉鞋。
陈邦彦还没回来,但家里的温暖已经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和职场上的隐忧。小荔脱下外套,洗了手,加入其中。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和家人忙碌的身影,她感到一种踏实的满足。
晚饭撤下炕桌时,安安抱着陈邦彦的胳膊晃悠,非要“骑大马”,陈邦彦顺势单膝跪地,让她稳稳坐在肩头,惹得安安咯咯笑出了声。
宁宁则蹲在炕角,正用小胖手扒拉小荔爸刚削好的木陀螺,小荔妈怕她硌着手,赶紧递过块粗布巾垫在手心。
小荔端着搪瓷盆擦桌子,看着眼前闹哄哄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叮嘱:“安安别揪爸爸头发,宁宁也慢些玩,天黑了咱一会儿还得教认新的冰花呢。”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落在窗棂上化出细碎的水痕,屋里的灯光却暖得能焐热人心,连空气里都飘着刚炖好的酸菜余香。
第196章 雪落无声处
今年的雪仿佛不知疲倦,缠绵不绝。昨夜还是零星碎雪随风漫舞,清晨推门时,厚重的积雪已几乎将门封住,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茫茫世界。
家属区和营区内早已热火朝天,战士们和家属们都在奋力清扫道路。通往市里的主干道已被大雪彻底阻断。
小荔慵懒地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象,实在不愿起身。屋外,家里三个男人早已在院子里和大门口挥汗如雨地清雪。
小荔妈抱着安安和宁宁走进来,将两个小家伙放在炕上,转身说:"胖丫,快起来看着孩子,我去端早饭。"
安安和宁宁见妈妈还赖在床上,立刻兴奋地扑了上来。一个快速地掀开被子钻进妈妈怀里,小手紧紧搂住小荔的脖子;另一个则使劲拽着妈妈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
最后一点睡意也被两个小祖宗折腾没了,小荔只好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起身穿衣服。屋里暖意融融,想必是我爸一早生火做饭时,特意把炕烧得热乎乎的。
两个小家伙在被窝里钻来钻去玩捉迷藏,小荔不禁感慨:幸好生了两个,互相有个伴。
还没等她感慨完,姐妹俩就打起来了。只见安安用力推了宁宁一把,宁宁顺势倒在棉被上,抬脚就踹了回去。
安安脾气急又受不得委屈,被妹妹这么一踹,立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完全忘了是自己先动的手。
宁宁平时不爱哭闹,但也是个有脾气的,挨了欺负必定要还手。这会儿打回去了,心情正好,还对着妈妈咯咯直笑。
院外的三个男人一听到哭声,陈邦彦"嗖"地就冲了回来。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寒气,不敢直接抱孩子,急忙脱下外衣,一边搓着手一边哄道:"安安不哭,爸爸来了。看看爸爸,乖宝贝不哭了。"
小荔简直想翻白眼:小孩子哭两声怎么了,至于这么着急吗?
还没等陈邦彦抱起孩子,小荔爸就在门口不高兴地说:"怎么回事?孩子怎么哭了?你们两个大人还哄不好一个孩子?"
小荔只好抱起安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明明是你先欺负妹妹,妹妹都没哭,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