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陆怀瑾拆开布包。一件和他身上军装风格相似,针脚细密整齐的卡其色上衣映入眼帘,针脚匀称,版型挺括。再看那张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字条:“母亲工作已落实,勿再费心。此为回礼,请收下。王小荔”

陆怀瑾轻轻吁了口气。看来小姑娘自己把工作问题解决了,根本没需要他帮忙。这人情,算是真欠下了。

陆怀瑾看着手中的衣服,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细密的针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姑娘,总是这般让人意外……

他想,当初是他主动让小姑娘帮忙留意钟福生藏起来的电台和名单。没想到这姑娘厉害,直接把重要证据给找出来了。现在又做一件衣服当回礼,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欠了点什么。嗯......得再寄点东西过去,不然过意不去。

几天后,陆家。

陆怀瑾拿着那个装着回礼衣服的布包刚进家门,就被眼尖的陆妈妈看见了。

“小二,手里拿的啥好东西?”陆妈妈好奇地问。

还没等陆怀瑾回答,陆爸爸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去,麻利地打开:“嚯!新衣服?给我买的?”他喜滋滋地就往身上比划,“哎,好像有点小啊?”

陆怀瑾一把将衣服夺回:“爸!您心里没点数吗?您那肚子…这衣服您塞得进去吗?瞎比划啥!”

陆爸爸顿时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爸我身形保持得好着呢!咋就穿不上了!”

陆妈妈接过衣服,仔细摸了摸料子,又看了看做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小二啊,这衣服不错,料子软和,做工也细致,穿上肯定舒服。谁给买的?还是谁给做的?”她敏锐地捕捉到儿子话里的信息。

“不是买的,人家自己做的。”陆怀瑾随口应道。

陆妈妈眼睛一亮:“呦!是那个你给寄军大衣的姑娘吧?就是那个叫小荔的?这姑娘手可真巧!大小也合适!快跟妈说说,是不是.....” 她脸上写满了八卦和期待。

“妈!”陆怀瑾无奈地打断母亲明显跑偏的思路,“您别胡思乱想!就是普通朋友。上次她帮了我个大忙,我寄了点东西感谢她。她这人,不愿意欠人情,这是回礼,没别的意思。”他赶紧解释,生怕母亲想太多。

“妈知道,人家姑娘这是懂事,讲礼数。”陆妈妈连连点头,心里却盘算开了。她语重心长地“忽悠”自家这个在感情上有点迟钝的儿子:“儿子啊,正因为人家姑娘懂事,咱就更不能占人家便宜了!你看,人家帮了你忙,还搭上布料、手工给你做衣服,这情分多重啊!不管怎么说,你也得表示表示,再回点心意过去。礼尚往来嘛!”

陆妈妈想得通透:这一来二去的,关系不就拉近了?难得儿子跟个姑娘有联系,这说不定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

与此同时,在县城的另一边,小荔对此浑然不知。

她正在为胡甜甜的人生大事忙碌着温梓旭托人从省城纺织厂弄来了珍贵的红色毛料!胡甜甜的婚服成了头等大事。小荔这些天下班回家,连书都顾不上看,所有空闲时间都扑在了这套衣服上。这可是新娘一辈子最重要的行头之一,必须尽善尽美。

小荔倾注了极大的心血。款式是她精心设计的短款收腰上衣配大摆裙。为了追求完美,供销社买的普通扣子她觉得不够搭配,愣是自己动手,用同色系的碎布一点点包裹缝制,做出了精致独特的布包扣。裙子两侧还巧妙地缝了暗兜,既美观又实用。

当这套凝聚了心血的婚服最终完成,胡甜甜穿上身的那一刻,连胡妈妈和小荔妈都看直了眼。

“天哪!真好看!又大方又洋气!”

“这样式,县城里绝对是独一份儿!”

胡甜甜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喜欢得不得了。小荔还顺手用几个黑色小发夹,给她盘了一个简单又别致的发型。

两位妈妈直呼开了眼界。胡甜甜更是臭美得舍不得脱,穿着新衣服,顶着新发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转了好几圈才肯换下来,连头发都舍不得拆,就这么盘着回家了。

小荔看着胡甜甜满心欢喜地回家,心里也满是成就感。而这边,小荔妈在托儿所的日子,却不像女儿这般顺利,这几天,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她察觉到,除了马小雨,其他保育员,尤其是李春丫,对她爱搭不理,甚至有意无意地排挤。

小荔妈性格泼辣,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她压根没把发饼干当回事),但既然你们不待见我,我也不稀罕搭理你们!要是在屯子里,她早就叉腰开骂了:一群“大河里洗盐闲得慌的玩意儿”!

这天中午,矛盾终于爆发了。李春丫负责喂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吃饭,自己却磨磨蹭蹭,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把孩子弄得脸上、衣服上全是饭粒菜汤,脏兮兮的。

眼看着其他保育员都忙完了要去吃饭,她仗着自己是“老人”,就颐指气使地指挥小荔妈:“小张啊,你手脚快,忙完了就帮我喂喂这几个孩子呗?我这儿还腾不开手。”

小荔妈心里冷笑:好家伙,排挤我的是你,现在想使唤我的也是你?真当我是软柿子?

她眼皮一翻,不客气地顶回去:“李大姐,您慢慢喂,我得去吃午饭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春丫被当众驳了面子,顿时挂不住脸,声音尖利起来:“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团结同志?心肠也太硬了吧!就忍心看着孩子们饿着?”她倒打一耙,试图把“不关心孩子”的帽子扣到小荔妈头上。其他保育员见状,有的面露尴尬,悄悄别过头去,有的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一旁观望”。

小荔妈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她猛地转过身,嗓门比李春丫还大,字字清晰,屋里屋外都能听见:“李大姐!您这话我可担不起!我倒是想问问您,您手脚要是不利索,喂不了饭,趁早跟领导说别干了!看看您喂的这几个孩子,饭没吃进去两口,脸上身上糊得跟花猫似的!您这到底是喂饭还是糟蹋粮食、祸害孩子呢?故意不给孩子们吃饱?您这安的什么心呐?缺不缺德啊!”

这番话掷地有声!恰在此时,托儿所陈所长推门进来,将两人的争执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顾不上先评判谁对谁错,目光落在李春丫负责的那几个埋汰孩子身上,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让哪个心疼孩子的家长看见了,闹起来,整个托儿所都得吃挂落!所里这么多双眼睛,哪有不透风的墙?

陈所长气得脸色发青,真想立刻把李春丫撵走,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收拾残局。她强压怒火,亲自上手,麻利地抱起一个哭唧唧的孩子开始喂饭,同时厉声吩咐:“李春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打温水来,把孩子脸上身上都擦洗干净!”她语气严厉,不容置疑。

至于小荔妈?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手忙脚乱的李春丫,心里哼了一声: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想让我给你擦屁股?门儿都没有!她昂着头,径直走隔壁取自己的饭盒吃饭去了。

心里那股憋闷的气,在刚才那一通爆发后,总算畅快了些。这城里头的弯弯绕绕,有时候比田里的泥巴还粘人,但她张芳芳,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日子还长,她倒要看看,这托儿所里,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第123章 时光里的喜事

托儿所的午后,孩子们沉沉地睡了,空气中却弥漫着无形的张力。陈所长将李春丫单独叫进办公室,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李春丫同志,”陈所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在托儿所工作的时间不短了,所里的纪律和要求,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李春丫梗着脖子,下意识辩解:“陈所长,我、我就是今天喂饭手脚慢了点,平时可不这样……”可迎着陈所长那洞悉一切、毫无笑意的目光,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底气泄了大半。

“就今天?”陈所长紧盯着她,“那几个孩子脸上的饭粒、身上的汤渍是假的?哭唧唧没吃饱的样子是装的?咱们托儿所的孩子,哪个背后不是县政府、机关单位的职工?你这样糊弄孩子,是真不怕人家家长知道,还是压根就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她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

李春丫心里发虚,嘴上却还硬撑着:“这、这能有多大事?不就是一顿饭没喂好嘛……

“这还不是大事?!”陈所长猛地提高了声音,压抑着怒火,“孩子在我们这儿吃不饱,得不到起码的照顾,你觉得是小事?李春丫同志,你就是这么对待工作的?你的责任心呢!”她痛心疾首。

李春丫仗着资历老,平日里也有些倚老卖老,但此刻真看到陈所长动了怒,也不敢再顶嘴了。她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陈所长,您别生气,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这样了。”话是认错的话,可那语气里,分明还憋着一股不服气。

陈所长见她如此,也只能压着火气又严厉批评教育了一番,才让她离开。李春丫走出办公室,心里反而定了:所长再生气,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这事儿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一早,托儿所刚开门,那几个被李春丫“照顾”过的孩子家长,竟不约而同地找上门来!显然,他们不仅知道了昨天的事情,连细节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几位家长面色不虞,话里话外透着不满:“陈所长,我们把孩子送来是信任托儿所,可这连饭都吃不好,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