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荔妈即将拥有工作,心情大好,难得没嫌他啰嗦,拍了拍缝在内衣口袋上的暗兜:“放心,在这儿呢,丢不了!”

看着父母都出了门,小荔在心中暗叹:果然,什么年代,钱都是硬道理。就像母亲这份工作,只要肯下本钱,再难的事也能趟出一条路来。

小荔爸特意提早到了单位,趁着走廊里还没什么人,敲开了张处长的门。假请得很顺利,他放下心,赶紧告辞出来。

张处长拿起桌上那条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砖头”,掂了掂分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嗬,这王有田,看着老实,倒挺会来事儿。整条烟.....路子不浅呐。”

不到八点,小荔爸妈和刘大姐婆媳俩就都准时出现在了托儿所门前。昨晚刘家儿媳已经去领导家打过招呼,手续办得出奇顺利。

托儿所的所长姓陈,约莫四十出头,梳着齐耳短发,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色半身裙,举止斯文,说话温声细语,一看就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得知小荔妈还得回老家迁户口,她体贴地说:“张芳芳同志,今天是周四,你下周一来正式上班吧。趁着这几天,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妥。等上了岗,请假可就不容易了。”

小荔妈心里热乎乎的,连声道谢。从托儿所出来,她掏出布包里的钱,当面点清,郑重地交到刘大姐手里。双方都松了口气,简单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开。

小荔爸妈是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车回王家屯办户口迁移去了。

小荔一到单位,就找到冯出纳,郑重地道谢:“冯哥,这次真得好好谢谢嫂子!消息传得太及时了!虽说中间出了些波折,差点黄了,但结果总算圆满,买成了县政府托儿所保育员的工作。”

冯出纳正喝着茶,闻言一愣:“嗯?我听你嫂子说,不是供销社售货员吗?怎么变托儿所了?”

小荔便把林寡妇如何截胡,最终买了刘大姐大儿媳托儿所工作的曲折过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冯出纳听得直咂舌:“嘿!这林寡妇,心肠也太歹毒了!”

“谁说不是呢?太缺德了!”小荔深以为然,“冯哥,说好了,周日中午我请客,就在国营饭店,您和嫂子一定带着孩子来!我得当面好好谢谢嫂子!”

冯出纳笑着摆手:“嗨,多大点事儿,就是传个话,真不用破费。”

“那不行!”小荔态度坚决,“这消息多金贵啊!嫂子肯定费了不少心打听。必须得谢!就这么定了,周日中午!”人情往来,小荔心里门儿清,该有的礼数绝不能少。

中午下班,小荔和胡甜甜并肩往外走。小荔掏出两张画好的图样递过去:“喏,画好了。要是能弄到红色的毛料,就做这种短款小西装样式的上衣,下面配个大摆裙,肯定精神!”

胡甜甜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哎呀!这样式真好看!又大方又时髦!就是…红色的毛料怕是难弄…”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图纸,“我回头问问温梓旭,看他有没有门路。”

小荔又指着另一张图:“要是毛料实在不好买,就用上次扯的那块红布,里面薄薄絮一层棉花,做个夹袄,领子做成这种立领盘扣的,很传统。下面配裙子或者裤子都成。”

胡甜甜看看这张,又看看那张,两个都喜欢,但心里最中意的还是那套红毛料的小西装配裙子。“真好看,县城里还没见人穿过这样式的呢!”她想象着穿上身的效果,脸颊微红。

小荔抿嘴一笑,心里嘀咕:那当然,这可是借鉴了八九十年代结婚的流行款呢,现在穿上,绝对引领风潮!

日子在忙碌和期待中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周一。

今天可是小荔妈张芳芳同志上班的大日子!全家都起了个大早,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多钟头。小荔爸更是早早的就做好了饭。小荔和她爸都是八点上班,但托儿所要求保育员七点半就必须到岗。

小荔妈今天特意拾掇了一番,显得格外精神。她穿着小荔给新做的的确良薄衬衫,深蓝色的直筒裤,脚上是那双宝贝似的棕色凉鞋,肩上挎着闺女缝的单肩劳动布包。

包里除了手绢、搪瓷缸、铝制饭盒,还塞了套干净的旧衣服这是小荔坚持让带的:“妈,万一哪个小孩子尿您身上了呢?总得有得换呀!”

小荔爸先把媳妇送到托儿所门口。看着小荔妈走进大门,他还不放心地追了一句:“媳妇,晚上下班,我来接你吧?”

小荔妈回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三岁小孩不认路?还是能在这县城里丢了?用你接?赶紧上班去!下了班麻溜儿回家做饭才是正经事!”语气里是嗔怪,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旁边正好有个推着自行车来上班的女同志,听见这对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荔爸闹了个大红脸,嘿嘿干笑两声,赶紧溜了。

小荔妈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朝那笑出声的女同志打招呼:“你好同志,我叫张芳芳,是新来的保育员。”

那女同志也是个爽朗性子,笑着回应:“张姐你好!我叫马小雨,也是这儿的保育员。”她促狭地眨眨眼,“姐夫可真关心你,还要来接下班呢!”

小荔妈的脸更红了,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

她们来得早,托儿所里安安静静,还没孩子送来。陈所长召集大家开了个简短的晨会,把小荔妈介绍给同事们。

通过闲聊,小荔妈了解到,这托儿所收的孩子可不止是县政府职工的,县党校、派出所、邮局等好些直属单位没条件自办托儿所的,都把孩子往这儿送。

随着第一个孩子被家长抱进来,嘹亮的哭声像吹响了号角,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小荔妈被分到和马小雨一组,负责照看两到三岁的孩子。她们待在一个铺着木地板的大房间里,阳光透过大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房间中央用矮木栏圈出一大块活动区,里面散落着些简单的玩具工厂边角料磨的彩色木积木、几个瘪了气的旧皮球,还有阿姨们缝的碎花布娃娃,憨乎乎的.....

真干起活儿来,小荔妈才体会到闺女之前说的“忙叨人”是啥意思。简直一刻不得闲!这边两个孩子为抢一个布娃娃刚拉开架势要哭,那边就有个小不点扯着裤子喊:“阿姨,尿…尿裤裤了!”刚手忙脚乱地帮孩子换好裤子,一转身,又见俩小祖宗为了谁先玩小皮球推搡起来。孩子们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哭哭笑笑,吵吵闹闹,像一群欢腾又难以掌控的小麻雀。

到了午饭时间,大点的孩子能自己坐在小桌子前,笨拙地用勺子往嘴里扒拉饭粒,吃得满脸都是。小点的,或者还不太会使勺子的,就得阿姨们轮流哄着,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等孩子们都吃完饭,阿姨们早已口干舌燥,腰酸背疼。

孩子们吃完饭,被带到小院子里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散步、晒太阳消食,然后带回屋里安排午睡。直到这时,喧嚣才暂时平息。筋疲力尽的保育员们才能轮流喘口气,匆匆扒拉几口从县政府食堂打回来的饭菜饭菜和孩子吃的基本一样,都是特意做得软烂清淡的。这份工作唯一实实在在的福利,大概就是这顿免费的午饭了。

傍晚,当小荔妈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托儿所大门时,天边只剩一抹晚霞。她揉着酸痛的腰背,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终于泄了:“哎呦......这看孩子的活儿,还真不如抡起锄头下地来得痛快!”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手里这份“铁饭碗”带来的踏实感,沉甸甸的,暖呼呼的。

第121章 小荔寄回礼,托儿所的饼干奖励

小荔妈张芳芳在托儿所的日子,算是慢慢摸到了一点门道。几天下来,她深刻体会到一个真理:一个孩子是天使,一群孩子就是脱缰的皮猴子!那份儿旺盛精力和状况百出,比她想象中更磨人。

为了让母亲工作轻松些,也心疼她嗓子都哄哑了,小荔买了一袋散装小饼干,塞给她妈:“妈,带着,哪个孩子听话、表现好,就奖励一块。哭闹难哄的,偶尔也能试试。”

小荔妈嘴上照例埋怨闺女“败家”、“不会过日子”,这五毛钱买饼干在她看来简直是奢侈浪费,翻来覆去训了小荔好几顿:“胖丫!你个败家孩子!这钱留着家里吃多好!孩子哭两声能咋地?还用饼干哄?哼!”但训归训,那袋饼干到底还是被她揣进了包里。

还真别说,这用饼干当奖励的法子,效果还真显著。小荔妈尝试着,给安静玩玩具的孩子发一块,给主动帮助其他小朋友的孩子发一块,甚至对那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小祖宗,也试探着递过去一块。没想到,小家伙含着泪花,抽抽噎噎地接了,哭声竟真的小了下去。连搭档马小雨都啧啧称奇:“张姐,你这法子好使!这两天这帮小皮猴儿是顺溜多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角落里,几个保育员凑在一起,看着张芳芳用饼干哄孩子,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啧啧,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还不够买饼干的吧?”

“可不是嘛,就显着她大方,衬得咱们小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