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陈姐眼珠一转,问,“男朋友?我记得你带他来过小镇。”

唐元一边接过店员递给她的袋子,一边说:“是……”

陈姐见她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道:“我还说呢,怎么这次他没跟你一块儿来?”

“他…他有事。”

“有事?什么事比陪女朋友还重要?”陈姐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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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梁还是活了下来。

那晚八点,一辆装载着树苗进藏的货车路过,坐在副驾的师傅在点烟时看到了一辆倒在路边的摩托,当即就觉得不对劲,立马和司机一同下车查看。

摩托不远处是一个躺在路边,胸口缓慢起伏的青年。

“坏了。”师傅拿着手电一照,见到青年惨白的嘴唇和腿上的血渍,对一旁的司机说,“在失温,还受伤了。”

“赶紧送到县医院去啊。”司机当即脱下军大衣,裹到青年身上,和师傅合力将人抬起。

明晃晃的手电光照在眼皮,何梁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两人,虚弱而缓慢道:“早…早上了吗?还是,已经是天堂了。”

两位大叔无奈一叹,估计是发烧烧糊涂了。

“你还活着呢,小伙,我们马上把你送到最近的左贡县医院。”

“哦……”何梁烧得胡乱的耳朵哪听得到对面在说什么,只拉了拉一位大叔的袖子,“我…我要骑车……”

司机大叔看了一眼那辆四分五裂的摩托,只好在把何梁送上车之后,又把摩托车转运到车厢里。

何梁输了一整晚的液,到了第二天清晨,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他的小腿已经被捆扎起来了,全身几乎动弹不得。

十几分钟后,护士拿着一瓶消炎药推门而入,看见何梁醒了,一脸严肃道:“你是来摩旅的游客吧?受了这么重的伤,停了吧。”

输过营养液后,何梁脑力恢复了一些,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但却只枕在床上摇头。

护士一边给他换吊瓶,一边说:“差点扎进动脉,伤口感染很严重,肌肉纤维严重撕裂,会留下隐患的。”

这时,病房门又被打开,昨晚救下何梁的那位大叔进来了,把冒着热气的包子和一盒牛奶搁到了何梁桌前。大叔顺着护士的话点头,“是啊,昨晚那荒郊野岭的呀,亏得是我送货路过,不然呐,啧啧……”

何梁认出了大叔,刚想给他道个谢却忙被他制止。

“来,你先吃早餐。”大叔把何梁扶起,将食物递过去。

虽然一晚上没吃东西,又消耗了这么多体力,何梁却并不感觉到饿。他小口咀嚼着包子,看着吊瓶投在被子上的阴影,又思绪连绵。

现在,他算是死过一回了吧?他还记得,昨晚,濒临生命的边缘,她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所以,他这场挣扎注定是失败的。已经实验过了,他到死都没法忘掉她。那么,也再不用做无所谓的挣扎了,不如接受命运。接受心底有一块为她而留的空缺,并伴随着这残缺的心,继续生活着。

“不就是去拉萨吗,坐我们车就行了。”一旁的大叔又道。

何梁艰难地咽下食物,用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道:“谢谢…谢谢叔,我还是打算等伤口恢复了,自己骑过去。”

大叔是四川人,急得蹦出方言:“啷个子这么犟呢。”

何梁发出一个笑:“有始有终。或许,亲自走完这趟旅途,我就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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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元离开小镇的那天,易一凡专程到火车站接她。

这是唐元没有料想到的。她以为两个人算是在冷战。但易一凡却在好几天前就不断主动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唐元很惊讶,心想,是不是因为没有陪她过寒假而愧疚了?

到了车站,易一凡接过她所有的行李,又直接打车去了两人第一次吃饭的椰子鸡火锅店。

“怎么吃这么好?”唐元问。

易一凡把她搂到怀里,宠溺地捏了捏她脸,“乖宝,你可是我女朋友啊。”

到了餐厅,易一凡又豪气地点了一大桌子唐元爱吃的菜,涮好后还一一放到唐元碗里。全程,唐元连筷子都不用动一下,几乎全是菜来张口。

唐元被他精致的服务弄得愧疚。好像易一凡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在主动弥补了。而她到现在都还瞒着他自己曾出过国的事。

唐元预备主动开口,想了好一会儿后,又挑了一个婉转的说法。

“一凡。”

“嗯?”

“知道么,我前段时间看了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我好羡慕她和先生荷西在撒哈拉沙漠冒险的生活。他们夜晚到沙漠里飙车,周末去海湾捕鱼。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嗯……”易一凡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顺着话想,“但宝贝你真觉得在沙漠生活很好吗?没有水,食物匮乏,连看场电影都是奢侈。”

还不等唐元回答,易一凡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乖宝,不要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了。那都是纸上谈兵,看上去很美好而已。”

唐元听得很不舒服,干脆破罐子破摔,从包里掏出那盒越南香水,“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给你带的。”

“这是什么?”易一凡在唐元的注视下拿过东西,发现竟是写满越语的礼盒。而唐元也在此时大声宣布:

“假期我去越南了。”

易一凡看着礼盒,沉默好久,道:“所以…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有目的的?”

“是啊。”唐元轻飘飘回道。

“小元,你知道你走了,我一个人每天枯燥地学着那些单词、语法有多寂寞,多痛苦吗?”易一凡也放下了筷子,痛心地对唐元说,“我们要去的是奥地利,是德国,是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