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你这个偏心眼的白眼狼!”

老婶子人未到,声先至,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虞洛。

她一眼就看到了小侄女手里还没捂热的纸墨,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抢了过来。

“好啊你!有钱了不起啊!”

“你知不知道谁才是老余家的人?你给几个丫头片子买这么好的墨,她们能干什么?画王八吗?”

她将那上好的墨块在手里掂了掂,唾沫横飞。

“这么好的东西,就该给你小堂弟用!他才是带把的!是咱们老余家未来的指望!”

叔祖父的大儿子余大海一步跨进院门,身后跟着他的媳妇,人还没进门,就先嚷嚷开了。

“婶子!你就是这么当家的?我们家宝儿连张像样的纸都没有,你们倒好,拿钱给丫头片子打水漂玩?”

他那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宝贝儿子,见爹娘都开始助威,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哇!我要新笔!我要新墨!我也要住大房子!哇!”

这杀猪般的哭嚎声,瞬间就捅了马蜂窝。

巷子里的左邻右舍,探头的探头,出门的出门,不一会儿就把余家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老余家这是闹什么呢?”

“听说是分东西不均,为了几支笔呢。”

一位老婆子挤在前面,咂了咂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这话说得没错,姑娘家总是要嫁出去的,是别人家的人,给她们买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就是便宜了外人?”

说着,她还使劲吸了吸鼻子。

“哎哟,这院子里什么味儿,香得很!”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几个小丫头手里的东西确实不一般。

纸是泛着温润光泽的宣纸,滑如凝脂。

笔是青竹杆,尾端镶着块玉石似的玩意儿,入手清凉。

那被老婶子抢走的墨块,更是通体乌黑,隐隐有松香飘出。

人群里一个穿着长衫的秀才,正是隔壁巷子的张秀才,他平日里自诩有几分眼力。

当他看到老婶子手里的墨块时,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他踉跄着挤上前来,指着那墨块,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是徽州的墨!还有这纸,这笔……”“天啊!这一整套下来,没个五六十两银子,根本想都不要想!”

五六十两!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可是一户庄稼人家十年都攒不下的巨款!

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吧?花六十两银子给个丫头写字玩?”

“这余秀才也太阔气了!三个侄女,还一人一套?”

“阔气?我看是昏了头!有这钱,给他堂弟们买多好!那可是带把的!将来能考功名!”

“就是!他叔祖父家那几个小子,虽然淘气了点,但到底是男丁!将来真出了个秀才举人,那可是整个老余家的荣耀!”

也有人小声嘀咕。

“可这叔祖父,亲戚也忒远了点吧?凭啥让人家白给钱?”

张秀才一听,立刻摇头晃脑,摆出教导的姿态。

“此言差矣!宗族荣耀,人人有份!男丁出息了,那是光耀门楣,祖坟上都冒青烟,这钱,就该花在刀刃上!”

听到五六十两这个数字,叔祖父一家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老婶子先前只是撒泼,这会儿抱着墨块,跟抱着个金元宝似的,死也不撒手。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她宝贝孙子旁边,开始拍着大腿干嚎。

“没天理啊!老天你睁开眼看看啊!我家的孙子读书没钱买笔,他们倒把银子往水里扔啊!这偏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啦!”

叔祖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根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虞洛的祖母。

“你!你这个老糊涂!你就看着这不孝子败家吗?”

“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这房子留下,再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我孙子读书,你们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们要是敢走,以后就别回来了!我们老余家的祖宗,不认你们这号败家子!”

祖母被这阵仗气得脸色煞白,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的嘴唇哆嗦着,想骂回去,却被对方的无赖气焰堵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