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快去取船啊!”周老爷突然哽住,他花重金打造的楼船,此刻正被自家粮仓的房梁捅穿船底,缓缓沉入水中。

船头“商通四海”的匾额裂成两半,墨字在水里晕开如血。

对岸高地上,撤离的百姓默默望着这一切。

有人突然指着洪流惊呼:“看!那是不是周家小公子?”

众人望去,只见周老爷最疼爱的幼子抱着一尊金色神像在浪里沉浮,那神像据说是西域传过来,那西域的神明神通广大,法力惊世!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洪水,即便金子制作成的神像,也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慢慢地沉了下去。

“救……”小公子刚张口就被浊浪灌满喉咙,金像拽着他直坠水底。

……

万州

同一时刻,万州漕帮总舵。

万老爷子站在碉楼顶层,望着溃堤后涌入城区的洪水大笑:“老夫建的青石堤坝,岂是……”

话音戛然而止,他眼睁睁看着自家三十艘漕船被洪流掀起,像孩童扔的纸船般砸向碉楼。

“不可能!这楼用的可是糯米灰浆……”

万老爷子扒着窗框嘶吼,突然发现浑浊的水里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那是他去年为省钱,命人混在灰浆里的劣质黏土。

轰隆!

碉楼倒塌的瞬间,万老爷子抓住飘过的商会旗幡,看着上面“漕运天下”四个大字,面色格外绝望。

此时此刻,在这洪水滔天的场景中,即便是再高大的船只,都救不了他!

……

幸存者们聚集在高地,忽然听见风中传来清越的铜铃声。

林萍立在崖边,腰间青玉小铃无风自动,她脚下是翻滚的浊浪,身后是惊魂未定的百姓。

“山神娘娘的预言,什么时候错过?一群无知的愚人!”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哭嚎的灾民齐齐噤声。

远处洪峰里,周老爷终于抓住半截浮木。

恍惚间,他看见浪尖上立着道素白身影,衣袂翻飞如展翅白鹭,坐在一条长着翅膀的大鱼上面。

坐在鱼身上方的王宛抬手轻点,周家银库的万两白银从水底浮起,化作银鱼游向灾民安置的方向。

“原来……”周老爷惨笑,“真是天罚……”

话音未落,一个浪头将他拍进漩涡深处。最后灌入耳中的,是高处百姓们庆幸的哭声,和那串越来越远的铜铃声。

崇州,河村。

天色阴沉如墨,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滚,仿佛巨兽的低吼。

村口的河水已经漫过堤岸,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土墙,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王老汉死死抱住门板,浑浊的洪水已经漫到下巴。

他看见邻居家的小孙子被激流卷着撞向磨盘。他想伸手去抓,一个浪头打来,咸腥的泥水顿时灌满口鼻。

“救……命……”他呛着水挣扎,突然感觉后领一紧。

“快!所有人往高处撤离!”官差王大力将他拎起来,嘶吼着。

又顺势抱着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拼命往高处跑。

身后,浑浊的洪水如猛兽般席卷而来,冲垮了茅屋,淹没了田地。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逃窜,有人摔倒在泥泞里,又被同伴拽起,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老李!快跟上!”王大力回头怒吼,却见落在最后的老李头被洪水卷住双腿,眼看就要被吞没。

“救、救命”老李头挣扎着,浑浊的水已经漫到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地面突然震颤,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猛地将自己拔起,粗壮的根系如巨蟒般探出,一把卷住老李头的腰,将他高高托起!

“山神娘娘救命!”不远处传来李老妇的尖叫。

她的红袄子已经被洪水浸成暗褐色,眼看着就要沉入洪水中。一根粗壮的树枝突然探过来,将她牢牢卷住!

李老妇被树枝托着,像坐在摇篮里般轻轻摇晃,迅速来到高大的树冠上面。

“树、树动了?!”村民们目瞪口呆。

那些曾被百姓视为“妖树”的猴面包树,此刻竟如活物一般,根系盘曲如巨手,将落水的村民一个个捞起,稳稳放在自己宽阔的树冠上。

“哗啦!”洪水汹涌而至,可这些巨树竟迎着浪涛,逆流而上!

更令人惊骇的是,那些泡在水里的树枝正像喉咙般蠕动着,疯狂吞噬着洪水。每一口都让附近的水位下降几分,露出被淹没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