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猫哥说得其实很对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旦切断了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便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们各自按部就班地生活,可能过上个几十年,他们连偶遇都不会有跟施明杰和郭小冉不一样,分了手,还每天都会在校园里马路上遇见,超市里一转身、健身房里一抬头,又是那个人,躲都躲不掉。
甚至因为他手里没有一张猫哥的照片,随着时日推进,记忆中那个人的形象也正渐渐模糊,唯一留下的,就是他那近乎执念的相信,主观地记得猫哥很帅。
但他究竟喜欢谁,身边人是看不出来的。于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身边所有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而他们也都没有明确否认过反过来说,也都从未明确承认过。
所以学姐才会在她和谈昊那堪比酒会蹦迪一样闹腾的婚礼上悄悄拉过程然,借着婚礼主角的身份问出了她好奇很多年的问题:“你俩谁上谁下啊?”
程然听清这个问题的时候完全是懵的,在酒会尾声那闹腾到极致的音乐与欢呼声中愣了很久,也没说出一个字。
不是不好意思也不是因为某些原因说不出口,而是他真的没法说。
他们根本没做过。
别说做了,他们连正经的接吻都没接过,甚至连最基础的拥抱拉手也都非必要不做。比如身后有车要开过来了,比如他走错方向了,罗一成才会伸手拉一下他的手腕真的只是一下,车开过去之后,他便松了手,和往常一样跟他并排走着,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丝毫亲昵或者暧昧的迹象。
他一直都是克制的。在外面是,在他面前依然是。
程然其实一直都很难想象罗一成是怎样将自己那快满溢出来的感情克制得如此滴水不漏。要不是那个帖子太火,可能除了他们身边认识很久的朋友,很少有人能从他们平日里的互动中察觉出分毫不对劲。
但罗一成只是克制着不去做,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做。
事实上,有很多次,因为各种原因,他们靠得很近,气氛很好,两个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罗一成微垂的目光落在他的鼻尖嘴角,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可罗一成一直都停在这最后的一毫厘上,哪怕呼吸再急促、耳尖脖颈都泛了红,他也始终没有真真切切地落下这个吻。而每当他极轻微地一偏头、一眨眼,罗一成便会很快地后撤回身体,回到那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垂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太克制了,好像一直都在给程然留有拒绝的余地,在他们都没将最真实的心意说出口之前,他似乎什么都不愿意打破,也不愿意越过那条所谓的界限。
但他也实在太能憋了。到底是杆爷亲颁的模范暗恋者,程然甚至想不出他能一直这样憋多久都不愿意说清楚。
程然安静得太久,学姐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轻声喊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冲学姐笑着摇了摇头。
学姐微微蹙了蹙眉,桃花眼里现出一丝疑惑。
程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我们……还没试过。”
这其实是太过私密的东西,本没必要告诉别人,可学姐和他们很熟,同时又不那么的亲密,程然莫名就有些信任她,并不介意将事实说出口。
当然,还有一个他不是很愿意承认的一点:学姐的眼睛真的和猫哥有一点像。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可他仍会不自觉地在那双眼睛前袒露一切,即便那并不是真正的那双眼睛。
学姐听了他的话后很意外,半挑着眉偏过头琢磨了一会儿,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眼里的困惑与讶异都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笑意。
“挺好的。”她弯着眼睛冲程然举了举酒杯,淡金色的液体摇晃着映出背景炫彩的灯光,寄予无声的祝福。
朋友间的婚宴办得随意而简单,但最后闹完也都凌晨四五点了,踏出租借的房子,漆黑与寂静扑面而来。
不知是太晚还是喝了酒的缘故,程然感觉有些恍惚,走在地上都有些飘。他站在门口吸了口气,初夏清晨潮湿而凉爽的气息进入肺里,终于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走吧。”他说着,抬脚就想往外走,却被罗一成抬手拦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罗一成一眼,只见黑暗里那双眸子映着不远处昏暗的路灯,竟是意外的明亮。
罗一成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拍走无意间落在西装上的彩纸金丝,又抬手摘走了嵌在他头发里的一片花瓣。
因为姿势原因,他们靠得很近,但罗一成依然是克制的。明明是在寂静深夜,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仍是规规矩矩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真的只是单纯替程然摘去沾衣的落花粉尘。
程然抬眼从罗一成手臂下望过去,回想起不久前学姐说的话。
“我只是很惊讶,毕竟从未见过在一起那么久都没上过床的男同情侣。”她当时噙着一丝很淡很淡的笑意这么说道,“我之前认识的最久的是在一起一个月才上床,你们……”她笑了一下,似乎原本要说的话在唇舌间转了一圈,又吞下了肚子:“换个角度想,可能也……挺好的。”
她举起了酒杯,淡金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晃荡。
程然过于混沌的脑子并不会琢磨别的东西,只是单纯在脑海里回想着学姐说的话。于是略显迷茫的眸子安安静静地落在罗一成脸上,就这么落了很久很久。
深夜,屋外,静谧而昏暗。
罗一成被他用这种眼神望着望着,原本摘完花瓣就要落下的手忽然顿了顿,在空中悬了一会儿,转了个弯用食指关节很轻地抵了一下程然的下巴,裹着淡淡酒意的呼吸在寂静中存在感尤其明显。
他顿了顿,微偏着低下头,将一个浅到极致的吻印在程然的嘴角。
*出自安妮·普鲁克斯《断背山》。原句大意:有时候,他会在伤心之余清醒,有时则心怀旧有的喜乐与释然;枕头有时会湿,有时湿的是床单。
【作家想说的话:】
《论罗同学为什么寡》
按现在这磨叽的状态,后面估计得有两万字嗯(继续立flag)。
第45章 45 对不起,谢谢你 章节编号:7022607
借着黑暗的掩饰,程然很浅地勾了一下嘴角。
没别的,只是想起之前罗一成那么多次临阵退缩,觉得他这次终于算是“进步”了一点。
但这抹淡淡笑意背后的情绪,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
罗一成这个时候仍是克制到极点,浅浅的一触过后便向后让开了一些距离只不过抵着程然下巴的指节仍抵在原处,映着昏暗灯火的目光自微垂的眼帘后落在程然模糊不清的鼻尖上,又顺着柔软的弧度描摹着他的嘴唇,片刻后又凑过来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就好像他努力克制了很久,最终却依然没能克制住那最原始的冲动,让最真实的心意自细小的裂缝中淌露,在黑暗中燃起夺目的光。
程然很轻地眨了下眼,在罗一成又一次后撤的时候微微扬了扬头,追上他即将退开的唇,将之前那个吻压实了。
那一瞬间,程然很明显地感觉到罗一成的身体一僵,仿佛炸起了浑身的毛,随后便被人很用力地圈进了怀里。
就像他一直知道的那样,很多事情罗一成只是不去做,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去做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旦给了他突破那条自我圈禁的界限的理由和冲动,面对着喜欢的人,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忍耐得住。
于是为了参加婚宴而准备的正装被过于用力的拥抱压紧揉乱,顺着腰线被收进裤腰的衬衫也松松地坠出一截,青筋暴起的手臂甚至不堪修身西装的约束,在关节处紧束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细小淤血。
罗一成完全没有经验。程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险些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