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问题就临近赐死边缘:“陛下,太子废黜,太子妃之位一并去了。按理说,臣女不再是宫中的人。这是否意味着,臣女得以出宫?”

“你只有两条路。”皇帝胜券在握,“一,入宫为妃。二,随李永信流放边疆。”

也就是说,我要么被抑郁而终,要么死无全尸。

我确确实实被他震慑到了。

我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塌成一片废墟。

我压抑着恐惧和慌张,条理清晰地分析。

我说:“陛下不会让臣女随殿下流放的,以便殿下无依无靠,自生自灭,方能安陛下的心。”

“臣女虽被舅舅养在身边,但臣女终究是上官家的女儿,臣女对郑家来说……”我强调:“或许没这么重要。”

为了避免和皇室扯上关系,我的舅舅们着急忙慌,为表姐和表妹结娃娃亲,早早就送她们出嫁,下嫁也好,远嫁也好,总之不要入宫最好。

小舅舅也不是没想过给我寻个好亲事,只不过我一一拒绝了。当时我天真的觉得,嫁给不爱的人,那一辈子活得没意思,还倒不如自由自由一个人呢。现在看来我太幼稚了,自由和安然,我两个都没得到。

皇室打不了郑家女儿的主意,只能把矛头对准我。郑家对我有情,他赌郑家会为我出头。

为了脱身,我要让他赌错。

我先贬低自己,“臣女留在宫中,到底是没什么用处。上官家满门英烈,无人为臣女撑腰,无人为臣女铺路。臣女只是一个顶着英烈氏封号的民女,普通不过,平平凡凡,毫无特色,自是不堪与尊贵的皇家相配,占着妃嫔人选。”

我语气坚定,声音壮烈起来:“臣女在此立誓,终身不嫁,不招赘婿,不留子嗣,孤独终老。上官?之后,世上再无上官人。”

皇帝被我说动了。

我的确像是一个华而不实的花瓶子。看着华丽有气势,其实真正使用起来还不如一个饭桶能装。

出宫的希望渺茫,但我试图抓住那一丝微茫的希望,跪满地神佛祈求奇迹再现。至少我努力过了,不留遗憾了。

许是天之灵的父母和兄长听到了我的愿望,让我得偿所愿,顺利出宫。

毫无犹豫,我立刻马上回寝宫,打包收拾包袱回西北。

寝宫里的东西大包小包地带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逐渐抹去我的痕迹,好像我从未来过这里。

我解脱一笑,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快乐。

苦熬了一年,终于熬出头了。

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撞上了李永信的目光。

第08章 | 0008 骄林卫

我化成一尊石像,僵硬而呆滞地愣在原地。

我见鬼了。

李永信憔悴得如同一具行走的尸体,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深陷,带着黑紫的阴影,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鬼魂。

“穗穗。”

李永信动了。

他走向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

恐惧使我双腿发抖,我本能地后退几步。

我越是远离,他越要靠近。

李永信迈了一大步,扑通跪在我面前,一把拽过我的手。他力气之大,把我攥得很疼,我的手腕尽是他的红手印,疼痛之余我还感到恶心。

他低声下气祈求,“穗穗,跟我走好不好?”

皇帝恩准我出宫,我胆子大了起来,我不装了,冷声道:“殿下,请自重。”

我一用力抽开了他的手,使我踉跄了几步,我拉住夏桃的手借力。李永信愣了一瞬,眼神中的希望骤然黯淡,无望地看着我。他的手无力地垂下,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

“穗穗,”他喃喃道,声音沙哑而无力,“你喜欢过我吗?”

跟他呼吸同一个空气我都嫌晦气。我不再应他,决绝地转身就走。然而,他不要脸的再伸出手,试图抓住我的衣角。我猛地抽身,心急地加快步伐,几乎是奔跑着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马车驶出宫墙,我终于自由了,宫外的空气清新许多,使我活力满满。

马车跑了一天一夜,从皇城到乡野,荒地到长安城,我的终点在北凉王府。

我拖着酸痛难忍的身躯下了车,径直地跑向小舅舅的房间。

见到卧病在床的小舅舅,刹那间我的眼泪绷不住,一点一滴落在他手背上。

姜哲叙述:“西镇的杨家意图谋反,殿下为攻入西镇,不幸中了山林的埋伏,被毒箭射中。那毒性不浅,虽殿下扛过去了,但殿下始终不能苏醒,京城的神医都无能为力,说殿下只能靠奇迹。”

为何小舅舅会这般不幸,我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忽而注意到手腕上的平安绳。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飞快地拆下平安绳,将它系在小舅舅的手腕上。指望神佛的庇佑,让精忠报国的小舅舅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我落寞地走出小舅舅的房间,正好撞见山茶树上的一朵白茶花,枯萎凋零,整朵花卉从树上重重掉落在地。

山茶花又名断头花,它凋零方式与其他花种大不相同。一般的花朵凋零时,是一片一片掉落花瓣,而山茶花凋零时,是连同花萼整朵掉落,如同人头落地一般。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