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们生下的孩子?”别的桑榆都能理解,可这个她真的有些理解不了。
桑兴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还反问:“小妹,你知道流民和奴隶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不能买卖?”桑榆试探着回道。
这个在她看来也不是很准,毕竟那些峡谷入口的流民不就被买卖了嘛,看起来和奴隶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
桑兴嘉叹息一声,缓缓给她解释:“奴隶之所以是奴隶,因为一旦入了奴籍,他们和他们的子子孙孙,生生世世都会是奴籍,永远无法脱籍。”
奴隶在普罗大众眼中就和牲口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牲口。
耕牛少了条腿都得被官府问责,可若是失手杀了个奴隶,最多也不过是赔钱而已。
奴隶没有自己的姓名,没有人权更没有自由。
桑榆所想的,将人买下来还她自由,不过是一厢情愿。
没有户籍的奴隶,连一份最基本的活计都找不到,他们就像是攀附着大树而生的菟丝草,无法独活。
听完他的讲述之后,桑榆陷入长久的沉默,低垂着眼睛不说话,神色黯然。
第七十二章 家父姓沈讳文赋
桑兴嘉有些不忍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小妹,我知道你是善心,可……”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桑榆却也明白,他们如今真的无力支撑这份善心。
若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想买奴隶,桑兴嘉会眼也不眨直接同意下来。左右不过是多养些下人,桑家完全供养得起。
可如今……唉,自家人吃饱饭才多久,何况还要花五百文去买人,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些事桑榆自己想过也能理解,只是她没有想到奴隶想要获得自由希望会如此渺茫,不免唏嘘。
两人在药房门口不远处长吁短叹,再加上桑兴嘉杵着的拐,门口排队的其他伤患看向他们的目光难免带上几分怜悯。
看模样如此年轻的小伙子,腿竟是废了,唉,可怜呐。
随着投向自己二人的怜悯视线越来越多,眼看有人不忍心过来送些饼子吃食,桑兴嘉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后,瞬间从脖子红透脸。
连忙低头拉着桑榆往外走,走出很远之后,他才敢重新抬起头。
就不该和小妹在门口聊这些,也不知道被那些人编排成什么样。
他一回头,却见桑榆手上拿着块烤得黄灿灿的面饼吃得正香,他一愣:“小妹,你这饼是哪来的?”
他不记得刚刚桑榆手上有拿饼啊。
桑榆很大方地掰下一半递给他,边嚼边说:“刚刚一位婶子给我的啊,嚼着还挺香呢,大哥你也尝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给她塞个饼,但吃着味道还不错。
“……下次可不能再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刚刚还是走得慢了些,到底是腿伤并未痊愈。
针灸加上来回往返花费的时间,二人回到棚子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见她们回来,原本打算糊弄着随便吃一顿的施老太太连忙多抓了两把菜放入锅内。
“嘉儿的腿大夫看过怎么样?”她问。
“大夫说没伤着骨头,再针灸两回喝完药就能大好。”
桑兴嘉没将大夫说他去迟了不然早好的话说出来,事已至此再去懊悔已经发生的事,没那个必要。
“那就好,那就好。”施老太太提起的一颗心安稳地落回原处。
对于自己这位孙儿,她一向很是喜欢。自打他腿伤着以后,一直担心着他会不会瘸一辈子。
桑榆接过祖母手中的勺子继续搅拌着锅内的汤水,随口问:“爹娘还没回来吗?”
他们不是说去峡谷一趟,雇完挖基坑的人后就回来继续搬竹子吗?怎么这个点都还没回来。
“没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施老太太同样担心得紧,若是刚刚他们不回来,她也打算吃完饭领着桑兴皓过去瞧瞧。
桑榆眉头一皱:“那等吃完饭我过去看看。”
她们交过保护费,在峡谷内出现意外的可能不大,多半是遇见些什么事,不得不留在那里才没回来,倒不用特别担心。
没个手机确实不方便得很,交流起来十分麻烦。
饭后坐着消了会儿食,桑榆带上小半袋的稻种,慢慢悠悠地朝峡谷晃去。
一直说要脱壳搞点大米饭吃,却一直没记得带米过去。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晚上她都要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
饭后,太阳挂在半空中,热辣的阳光不要钱一样洒在地面上。
原本嘈杂繁忙的山头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监管们躲在阴凉的小亭子里小憩,砍柴的劳工们在树荫下坐着休息。
桑榆从集市中穿行而过,两旁摆摊的小贩数量骤减,只剩下些常年摆摊卖东西的摊位。
远远的她便瞧见沈映书缩在油缸投射下的阴影中念书,饶是如此背还是挺得笔直。
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却被正好抬头的对方发现。
沈映书瞧见她连忙出声叫住:“诶,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