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依你所言。”桑永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他现在一看桑榆就觉得牙痒痒,得紧咬着后槽牙才不至于当场骂出脏话来。

不过他多少也明白桑榆究竟在顾虑什么,何止是桑榆,就连他自己也怕哪日大哥知晓此事,立个文书确实稳妥些。

桑榆这一趟来得相当划算,不仅一次性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还拿到了正式的文书,一式三份,其中一份会送去官府留档。

她背上自己的小挎包一文钱也没付,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心情愉悦地往青寰街走去。

桑家酒楼外的不远处,名为春桃的丫轻轻扯了下桑安竹的袖口,低声道:“大小姐,您……”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桑安竹一把推开她扯住自己袖口的手,掸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也不去看被自己推开的人,只顾着查看绣着兰花的袖口。

“这是新制的绸缎,别用你的脏手碰。回头要是起了球,看我不剁掉你的手。”

家里终究是不比从前,连她的吃穿用度都要缩减。往常穿一次便会压箱底的绸缎衣,她都得趁着父亲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提。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新衣,还未曾穿去其他千金小姐面前显摆,可不能弄脏弄坏。

春桃打小跟在桑安竹身边,知道她嘴里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会做到,连忙跪地赔罪求饶。

“大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还望您饶过我这一回。”

“行了,起来吧。”桑安竹半晌后才大发慈悲地发话。

一直不断磕头求饶的春桃这才敢慢慢爬起,脑门上却是已然通红一片,一看就知道刚刚磕头下了力气。

对此桑安竹不仅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高兴,自己的丫鬟就该对自己言听计从,她的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你刚刚想说什么?”心情大好的桑安竹终于想起一开始春桃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

“奴婢刚刚看见四房的二小姐了,她是从桑家酒楼出来的。”

“她算哪门子二小姐。”桑安竹习惯性地否定春桃对桑榆的称呼,而后才意识到,“桑榆找上门来了?”

第三百零七章 翡翠饮

旋即她不由失笑:“好啊好啊,这段时间忙着跟城里的千金小姐们联络感情,倒是把她这个小贱人给忘了。”

她这段时间还真挺忙的,她爹忙着跟城里的富户官员联络感情,她则得与那些人家中的千金小姐们拉近关系。

今日你办个花宴,明日她办个诗会,后日她办个品茗,上次出席穿过的衣服下次总不能再穿,首饰也得重新置办。

一来二去的,堪堪准备好这次出席的装扮,那边下次宴会的邀请又送到了家中,她忙得脚不沾地。

也就是最近那些贵女们都去青寰街凑热闹听什么《西游记》,这才得出些空当来。

她本想着逛街买点东西,累了去自家酒楼尝尝招牌菜,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她桑安竹没别的优点,唯独就是记仇。

旁人对她的好她转头就忘,但若是有人让她丢了脸,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非得报复回去不可。

她本以为桑榆一家应该日子过得格外艰辛、苦不堪言,却没想到她竟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桑安竹目光灼灼地盯着春桃:“她是什么打扮?是不是满身穷酸样?瘦骨嶙峋的?”

春桃被她炽热的视线看得后背生寒,带着磕巴回答:“不、不是,穿得挺、挺整齐的,也、也比之前长高长胖了些。”

有些话她不敢说,要是照她看,二小姐明明比以前在京城时候还要更好些。长得白白嫩嫩的,丝毫不见病气,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好。

桑安竹使劲拧着春桃胳膊上的嫩肉,银牙被咬得咯吱作响:“是不是你眼里进沙看花眼了?”

桑榆那个小贱人怎么可能过得上好日子,她们一家就该在烂泥地里跟野狗抢食。

胳膊上嫩肉处传来的疼痛钻心,春桃本能地想要避开理智却让她咬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施为。

在春桃身上发泄出部分怒火后,桑安竹视线慢慢落在桑家酒楼的门前,她在那里看见个熟悉的人影她二叔桑永年。

联想到桑榆刚刚离开,自家二叔又从酒楼中走出,很难让她不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难不成二叔私下里一直在救济着桑榆一家?

“春桃,你去把事情原委给我查清楚。”

桑安竹简单一句话,春桃却是差点跑断腿,她又不能直接去问桑榆或者桑永年,就只能跟家里下人、酒楼跑堂打听。

两人之间是否经常来往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还真让她打听出些不得了的消息来。

听完春桃的汇报,桑安竹涂着鲜红胭脂的唇微微上挑,发出一声冷笑:“青寰街的铺子,二叔可真舍得下本。”

她平日里出门闲逛的次数不多,但对青寰街还是有所耳闻的,能在那条街上买下一间铺子得花多少钱?

那笔数字哪怕是现如今的桑家想要一时半会儿拿出来都费劲,桑榆区区一个废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挣到?唬鬼呢。

怕是她那位好二叔中饱私囊,偷偷昧下酒楼、布行的进账,挪去给桑榆用了才是。

桑安竹自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然而对经营一窍不通的她,根本不知道酒楼和布行每月能进账多少、该进账多少,桑永年又该贪墨多少才能省出足够的银钱给桑榆开店。

在她看来,这家店总归不是桑榆那个除了牙尖嘴利外一无是处的小贱人自己挣钱开起来的。

“你去……”桑安竹招手示意春桃靠过来,话才出口却又觉得不妥,微微摇头,“算了,这事你办不好,我亲自去。”

她撒娇卖乖找各种借口,从母亲那里要来了五百两银子,转头就租下了珍珠饮对面的那家店。

“诶,对面的胭脂店怎么换了招牌?”桑榆送完今日的书稿,一眼就看见对面挂着红布的新招牌,这是重新换了老板?

“昨日晚间就关门换招牌,似乎特别着急,我走的时候还看见里面亮着灯,估计今日就得开业。”刘茂抬眼瞥了下随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