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松口:“街坊们,放人。”
堵住巷口的人群让出一条路,三人见状立马发足狂奔往出口跑,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跑出巷子回到大路之上,体力耗尽再也跑不动的王承平也不管地上积水,一下瘫坐在地。
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抱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钱没捞到老子还倒赔出去二钱银子。”
“王哥你刚刚干嘛拦我,那人分明是在故意讹咱们。”
说话的是刚刚那个想要出声的年轻人,他对于刚刚没能痛骂对方仍旧有些忿忿不平。
王承平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不知道他在讹我,但就那种情况,要是不交钱,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
天黑、雨夜、小巷、几十人围困,哪怕一人一口唾沫吐过来,他们都不能好受,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武器。
这种情况下不是他怂,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早知道一开始趁着那些人还没跑出来,就提着刀去制住那人。哪怕我速度不够,但茂子身手好,肯定来得及。”
年轻人小声嘟囔着,话语里满是对自己没能好好发挥的懊恼,提到刘茂,他往身周看了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茂子呢?”
不远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刘茂缓缓朝着他们走来:“没事吧?”
“茂子你小子不地道啊,兄弟几个一起进去,就你跑得最快,也不知道拉哥哥一把。”
刘茂没有说话,几人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觉得当时他大概正好落后几步,看情况不对跑得快。
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王承平发话道:“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迟些怕是要宵禁。”
“那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年轻人心中仍旧有着怨气,要他说,就该潜回去掳走那人的女儿,再一把火烧了他家的房子。
“不算的话,你还想怎么办?杀人放火、烧杀抢夺?”王承平一点也不想跟他废话,一骨碌爬起就往西走。
再不走等着城里打鼓宵禁,那是想走都走不了。要是被逮着宵禁之后不回家还在路上乱跑,可是要坐牢的。
刘茂默默跟上,今日跟桑榆的一番对话,让他内心有了些许触动。
但就因为一番话而随便舍弃来钱的门道,他做不到。那不仅仅是钱,更是他娘的命。
被跟踪过一次之后,桑榆一路上走一段就要回头看一眼,生怕再被什么人给盯上。
如此一来,速度又慢了几分,等她到西城门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在城门洞下伸着脑袋不停张望的桑永景。
看见她,桑永景也顾不得淋雨,手遮在脑袋上一路朝她小跑过来。
一到近前,桑永景就开始细细打量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透过厚厚的雨帘和蓑衣,精准地发现她的。
“榆儿,怎么现在才来,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受没受伤?你的衣服?”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桑榆身上的衣服换了。
“没出什么事,就是避雨耽搁了会儿,衣服是我主动跟人换的,方便脱身。”
桑榆简单两句话将事情带过,取下脑袋上的斗笠给他戴上,而后牵着他往城门洞里走。
“诶,你戴着,别淋着。”桑永景哪愿意自己戴,又取下给她戴上。
两人你给我戴我给你戴的忙活一通后,谁也没能避开被雨浇了一脸。
知道拗不过他,桑榆最终也不再继续挣扎,问起自己关心的事:“爹你出坊市时没被人跟踪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倒觉得现在比以前好
“跟踪?没有没有。”桑永景连连摇头,他一开始也是提心吊胆,跑出坊市后跟做贼似的一路低着头避着人。
他倒是听话,桑榆让他一路走到河边再绕路回西城门,他就冒着雨老老实实地绕了一个大圈。
“难怪……”桑榆小声嘀咕一句,她就说为什么在城门洞下避雨的桑永景还浑身湿漉漉的。
“榆儿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太小,桑永景一下没听清还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桑榆摇摇头:“没什么,咱们回家吧。”
看样子雨是短时间内不会停的,再过不久就要关城门,她们不可能一直缩在这里避雨,趁早回去煮些姜汤喝也能驱驱寒。
她拿的主意桑永景自是不会出言反对,当即答应下来。
他不愿意戴斗笠,桑榆索性将身上的蓑衣解下递给他:“爹,你穿这个,我有斗笠就行。”
她身形瘦小,连两边肩膀都能缩在斗笠下面,只要不进行太大的动作不穿蓑衣也没什么问题。
她一副桑永景要是不穿她也不穿直接扔掉的架势,让他不得不穿上蓑衣。
两人冒着大雨出了西城门一路往西走去。
官道上的黄土被压了一层又一层,坚固而又厚实,哪怕是瓢泼大雨也丝毫未能撼动一二,只带走表层的浮土。
而荒原上的野地可就完全不一样,本就遍布着大小不一各种石头的泥土地,在经过大雨冲刷后,泥泞得不像样子。
几乎跟沼泽地差不多,一脚踩下去得极用力才能拔出来,稍不留意就容易将鞋一并留在泥中。
鞋袜早已湿透,大腿以下的衣摆被溅上泥点,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再一次弯腰伸手从踩出的泥坑中捞出鞋子,桑永景忍不住感慨一声:“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狼狈。”
遥想以前在京城的日子,不论刮风下雨亦或者风清日丽,对他都无甚影响,出行皆有奴仆提前备好马车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