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一丁点儿眼神都没有分给那几条跑出去的鱼,只专注地进行着自己预先想好的动作。
弯腰发力、提起网兜、扔上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演练过上百遍。
本就不太严实的衣服网兜随着扔上岸的动作直接大敞开,十来条脱水的溪石斑在上面乱蹦乱跳,却怎么也跳不回溪水之中。
桑榆直到这时脸上才露出笑容来,搞定!
身上的里衣在刚刚抓鱼的时候,被鱼溅出的水花浸湿了一大片,她也没在意,这个天要不了多久就能干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今早开始空气里似乎变得更加燥热,哪怕坐着不动都能热一身汗,完全不用担心衣服湿了之后会冻感冒。
上岸之后,桑榆将两条快蹦到溪边的鱼一把捞起扔回衣兜里,其他四处乱蹦的鱼也一并扔回去。
穿好鞋袜后,用那根长矛穿过衣兜袖口合拢起来做成个小包袱往肩上一挑,拎起菜刀快步就往回赶。
一系列的动作说来繁琐,实际上总共也才过去两刻钟不到。
在经过短暂的休息散热后,桑永景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只是面色依旧发白嘴唇发干,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听见草叶摩擦发出的细微响动,两人警觉地朝那边望去,桑榆可不止一次地跟他们说过,在山林之中一定要注意任何响动,没准就会救自己一命。
看见桑榆的时候,两人提起的心顿时落地,却在看见她只穿着一身里衣时再度高高提起。
“榆儿,你怎么只穿着里衣?”谢秋槿连忙起身上前关切地问。
对这些事情桑榆一向不甚在乎,以前她夏天都是穿吊带背心的,身上的里衣长袖长裤啥也没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没事,我给爹抓了几条鱼,快,趁新鲜赶紧喝。”
说着话,她放下身后背着的小包袱,将其打开露出十三条鱼鳃一动一动的溪石斑来。
第九十二章 那我能不能喝点水
“喝?喝什么?你怎么抓得这么多鱼?这附近有小溪?怎么不给你爹带些水回来?”
谢秋槿依旧是一连串的问题,在她想来,桑永景既然是因为流汗太多而浑身乏力,那就该多喝些水。
“像爹这种情况不能直接喝水,娘你帮下忙,我给鱼剌口子,你把鱼拿过去给爹喝血。”
桑榆暂且没什么时间来给她解释为什么大量脱水后不能直接喝水而要喝淡盐水补充电解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鱼血给桑永景喝上。
喝鱼血?谢秋槿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喝这东西,那么腥气人真的能喝?
桑榆将刀尖沿着鳃盖后缘斜向插入,一刀切断连接鳃弓的动脉,力道控制得极好。
这个位置能让鱼类全身百分之九十的血液在三十秒内排出,适用于草鱼、鲤鱼等常见的淡水鱼,同属鲤科的溪石斑当然也十分奏效。
她切好之后将鱼递给谢秋槿,却见她迟迟不动,忍不住出生催促道:“哎呀,娘,我还能害爹不成,你信我的,赶紧动手。”
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亲生女儿无缘无故又怎么会害自己的爹呢。
谢秋槿一下动了起来,一手扶在桑永景的背上,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稍稍用力让他张开嘴巴,提起鱼,一大股鱼血瞬间滴落进他的口中。
浓烈的血腥味与腥味涌入口中,本能的生理反应让桑永景呕了两下,想要将鱼血吐出。
这下不用桑榆发话,捏住他下巴的谢秋槿直接用力一合,让他嘴巴紧紧闭起,想吐也吐不出来。
吐不出去就只能往下咽,桑永景感受着冰凉的鱼血随着自己吞咽的动作慢慢划过喉管进入胃部,只觉得自己跟活吞了条鱼没什么区别。
然而没等他恢复过来,第二条鱼又被桑榆递了过来。一条鱼总共才有多少血,就他现在的情况,最少得喝上三五百毫升才行。
桑榆一刀切开动脉将鱼递给谢秋槿,谢秋槿捏住桑永景下巴强行让他吞咽。
如此一连喝了八条鱼的血之后,桑榆终于觉得差不多,示意谢秋槿松开他。
几乎在谢秋槿松开自己的下一秒,桑永景俯身就要吐,干呕两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正想伸手进嘴里抠吐,却被桑榆一把抓住。
“爹,不能吐,脱水之后得及时补充盐分,这里没有盐只有鱼,勉强能凑合着用,你忍一忍。”
要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勉强他喝鱼血,但脱水后不及时补充盐分可能会导致低钠血症、循环系统衰竭、电解质紊乱及器官损伤。
这些病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能凭借现有的医疗条件能轻松治愈的。
她说的话,桑永景向来是最能听进去的,既然她让自己喝鱼血,就说明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轻轻点头又咽了几口口水,感觉那股子血腥气在嘴巴里散不去,虚弱出声:“那我能不能喝点水?”
桑榆面露不忍之色,但还是果断拒绝:“现在不行,等回家后再喝。”
脱水后本身体内的钠离子就低,再立马喝水冲淡血液内的钠浓度,细胞会吸水膨胀,引发脑水肿甚至直接昏迷。
哪怕她知道桑永景只是想冲淡嘴里的血腥味也不能给他喝水,不然刚刚在溪边她就直接用树叶带水回来了。
刚刚还心如铁面不改色给他灌血的谢秋槿此时脸上满是不忍。
她伸手从袋子里取出两颗金樱子果实,刚要递给桑永景却又是一顿,先向桑榆征求意见。
“夫君,你吃个果子缓一缓吧,榆儿这是能吃的吧?”
“可以,少吃两个没事。”瞧见金樱子桑榆便是一喜,她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正好果肉糖分高能盖住鱼血的味道。
得了她的允许,谢秋槿连忙给金樱子去刺剥皮,捏着剥好的果肉送入桑永景的口中。
这时候的金樱子格外的甜,一入口让人就只能感受到甜味,桑永景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
三人在原地又修整了好一会儿,等桑永景面色不再那么苍白,手脚也有力之后才继续上路。
这次桑榆没敢再让他帮自己扛袋子,要不是实在扛不动,她恨不得帮他分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