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将他拉回到高二那一年。

那一年,随着他母亲在狱中去世,他失去了在乎他的唯一的亲人。

急性应激症,引发抑郁症和社交障碍等一系列心理问题。

他整日窝在昏暗的房间里,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

在医生的建议下,他生理上的父亲林承礼安排向怀宇带他离开安城,去了西江市借读。

那一年,他像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留着长刘海,戴着口罩,长期穿长袖长裤,把自己完全包裹起来,像个异类。

他从不与任何人交流,班里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没人愿意去搭理一个行为怪异的哑巴。

除了苏荞楠。

黯淡的日子里渐渐有了微光,她是他唯一的光源。

无数个深夜,他游走在脆弱和痛苦的边缘。

极端情绪总是忽然爆发,撕扯着将他拖入痛苦的深渊,他无数次在地狱门口徘徊,大把的药吃下去无济于事。

她和他的约定是暗夜里唯一的救赎。

她说,只要他按时上学,她会做他的朋友。

她说,只要他报名参加运动会的项目,不管有没有拿到名次,她都给他带她自己做的柠檬水。

她说,只要他的名次能往前进两名,她就给他做纸杯蛋糕。

她说,只要看到他眼里有笑意,她的心情就会很好。

她说,我等你有一天,愿意摘下口罩,让我重新认识你。

……

他期待上学的每一天。

期待看到她阳光又干净的脸,看到她,心情莫名就会很好。

告别来的很突然。

高二下学期期末,他的病情刚得到控制,林承礼命令向怀宇从西江市将他带回安城,隔天便去了机场,飞往英国。

他很想对苏荞楠说,他喜欢她,让她等他回来。

他也很想跟她好好告别,与她交换联系方式,以便日后联系。

但是他知道不能。

彼时,他恨不得杀了林承礼,而林承礼为了控制他,会剪断他对外的所有联系,他不想让苏荞楠受到伤害。

他甚至不敢再见她最后一面,只留下将代表他属相的钥匙扣,和有安城地标的贺卡,让班主任转交她。

到了英国,他才知道,他的身份全部变了,新的身份是林旌耀,邹林这个名字不复存在。

邹是他母亲的姓。

……

有人来敲门,将林旌耀的思绪从遥远的空间拉回。

门外站着餐厅的服务员:“林总,这是给您准备的午餐,冯少说,等苏小姐醒了,想吃什么让厨师重新给她做一份。”

“谢谢。”林旌耀关了房门。

他没什么胃口吃饭。

点了支烟,刚抽一口,床上的人似乎不舒服,翻了个身,眉头拧的紧紧的。

他赶紧灭了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修长的手指触到她的肌肤,光滑,柔软,带着淡淡的体温。

“苏荞楠,不舒服吗?是不是我的烟味呛到你了。”他俯身问。

床上的人哼哼了两声,喉咙听着有些干哑。

好像口渴了。

林旌耀出去,拧开一支矿泉水,倒进热水壶里加热了几十秒。

他将水倒进白瓷杯里喝了一口,温度正好。

重新换了个杯子,将水倒进去。

他弯腰将她扶起来,坐在床边将她揽在怀里,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递到她唇边:“苏荞楠,喝点水再睡。”

她张嘴喝了一口,白水,没有味道,不好喝。

她摇头,想躺下去继续睡,往后仰头的瞬间,带着一丝酒热的面庞一下子贴在他的唇上。

身后,抱着她的人心跳得厉害,苏荞楠却没有感觉到。

她的意识再次回拢回来,是被人晃醒的。

恍惚间,一双大手钳住她动不了,唇上有冰凉的触感,一道像她爸爸一样温柔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乖,喝点水再睡。”

她再次张嘴喝了一口,蹙眉道:“我想喝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