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已知那公孙白就是皇长孙轩辕起,知道贾琼与他投契相爱。
李锐笑道:“姑父待你倒不见外。”
李钰点头:“姑姑早逝,但是姑父一直没有忘记她,爱屋及屋,待我便如亲子,表妹于我又有救命之恩。我自希望将来能报答一二。”
李铎不由得感叹:“从前听说京里公侯人家多有轻浮浪子,姑父和表弟倒不像。表弟虽不是科甲中人,但是极有才干。”
“姑父家外头生意做得不小,几乎都是表弟和他媳妇管着的,两人都精明强干。”
李铎、李锐兄弟皆高兴,姑母虽然已逝,但荣府这门亲戚还在。要说当年姑母高嫁,他们家里至今也有说道,只是后来姑母去世,姑父落难,两家南北相隔千里,才没有了来往。
……
为了给太子妃贺寿,贾琼只得跑去玄真观炼一炉女子养颜的丹药。在药房配齐了补气美白药材,加上白白这些时日采的灵草,贾琼小火慢热炼了两天,终于出炉。
贾琼正要启程家去,忽见轩辕起守在丹房院外,原来他已回来了半日,知道她在炼丹才没进来打扰。
“皇爷爷要来观里小住,叫你过去见见。”
贾琼刚好被抓个正着没有在闭关练功,所以只好跟着轩辕起去皇帝在观里起居的禅房了。
脱了靴子进了禅房,就见身边天青色道袍、头戴玉冠的皇帝,皇帝红光满面,如今身体还不错,须发大部分也是黑色的。
贾琼朝他一揖:“参见皇上。”
皇帝近距离看她,更加惊艳,世上哪里还寻得出第二个来?他暗道:也难怪孙子非她不娶了。
“在玄真观里不必多拘俗礼,坐吧。”
贾琼本也没有想多拘俗礼,就在蒲团上大大方方坐下来,轩辕起则坐在她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皇帝道:“朕几次来观中,倒都无缘见你。”
贾琼才道:“我来观里多因家里事太纷乱,想要在这里闭关。运行内家功夫时不可中断,情非得已,望皇上见谅。”
皇帝笑道:“不见谅还能怎么着?听说这回你在观里炼丹?妙云提过,你的丹术还在他之上,不知是何丹?”
贾琼笑着说:“大伯那人最是谦和不争,什么事都尽往我身上推。其实我们各有所长,他更擅长炼制男子治病、养生的药,而我擅长女子丹。”
皇帝奇道:“男子丹药和女子丹药还有不同?”
“医道不分家。大夫用方剂时,男女、年龄、虚实、时令变化时都有不同,丹也是药,都一样。”
“你这回炼了什么丹?”
贾琼才微笑道:“我听爹爹说太子妃快生辰了。爹爹让我给太子妃做些女红,也是一分心意。可我不会针黹,实在拿不出手。只好将收集多年的药材炼一瓶养颜丹给她。”
皇帝哈哈一笑:“你倒是有孝心。”
贾琼却说:“其实我也正有事想求太子妃,礼数合该周道一些。”
皇帝觉得这女娃子倒是耿直,笑道:“你有什么事,求起儿也好,求朕也好,都比求太子妃方便。”
“这事儿皇上和子朔哥哥只怕都办不成,只有太子妃娘娘许还能成。”
“这倒奇了,还能有何难事是太子妃能办成,朕和起办不成的?”
贾琼因道:“前几日,我哥哥回家,我问他姑父可好。哥哥说,姑母去世多年,他一边处理公务,还常常自己管着内院,膝下也只有我表妹一人。我便想着太子妃娘娘认识的命妇多,或有哪家诗礼人家的女儿,因为什么变故错过花期未嫁。”
皇帝笑道:“林海到底是一方大员,便是续弦也不必娶这样的女子,尽有年轻美貌的女子愿意嫁他。”
“敢问皇上,您乐意将十五岁的公主嫁五十岁的大官吗?”
皇帝沉默了,其实他想的是,若是平时自然不肯的,若是遇上非不得已为安社稷之时,那也不得不嫁了。
“好,你且去求她吧。”
皇帝又问她著书之事,因为轩辕起读过她的一些稿,曾和皇帝解释过经济学的一些基本理论,皇帝才觉得这贾琼估计是个天才。不然贾琼曾经在宫里大闹学堂,皇家也不会纵容至此。
“一切王朝的兴衰治乱从根子上都是钱的事,也就是物资的事。”
当了几十年皇帝的崇德帝轻轻点了点头:“你研究的学问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学问,怎么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说起这个事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皇上。”
皇帝饶有兴致:“什么问题?”
贾琼笑道:“我们百姓日常生活,若需要做饭,我们得找铁匠买锅;想穿衣服要找绣娘;若要住房子得找泥瓦匠;家里做点小生意得跟账房先生学本事;若要用家具得找木匠。朝廷治国千头万缕,样样事儿都不同。科举取士时,只从‘四书五经’出八股题,取来的人够用吗?”
皇帝想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忽问:“你是代善的孙女,小时候应该没有经历过饥饿吧。”
贾琼点了点头,皇帝却道:“朕小时候经历过饥饿。”
“不会吧?”贾琼不由得惊愕。
皇帝悠悠想起往事:“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并不得宠。先帝时的张贵妃嚣张跋扈,因为朕的母妃得罪过她,所以我们母子被父皇下令禁足。张贵妃使绊子,让厨房送些馊饭给我们。我们初时吃不下,后来实在太饿了,送来的馊饭,朕都吃了,还吃得很香。科举八股的人才断不够朕使的,可是朕就像是小时候挨饿一样,哪怕饭是馊的也得吃。不吃的话,朕会饿死。”
“就不能改革取士基准吗?”
皇帝笑道:“何不食肉糜?”
“……”
“朕刚继位时,朝中也没有多少人听朕的话,你祖父倒是一个。朕努力好些年,才掌握朝堂,可西南、北疆接连起乱。当时若是触犯一直成熟的制度,内部就先乱了,如何有力量平叛?等朕终于扫平叛乱,朝中有朋党日益严重……”
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贾琼明白这是太子长大了,让春秋尚盛的皇帝感到威胁,所以她不会追问。在一旁的轩辕起也安安静静,绝不会去触这霉头。
过了一会儿,皇帝接着说:“后来青海生乱,史鼏去打服人家却战死了……不知不觉,朕就老了。况且若要改革,岂是容易的?让谁主持大局?宋有范仲淹、王安石,明有张居正,他们做得并不完美,可连这样的人才,朕也没有遇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