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他怎么了?”许翠花看陈东风一惊一乍的表情,心里一沉。
“爸情绪不好,他把大便拉床上了,还蹭到人家工作人员身上了。”
“噢,这样啊。”许翠花一听,放下心来。
“怎么,爸他经常这样?”
“这都是常态。怎么,李明霞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吗?”许翠花倒是很纳闷。
难道每次去看望爸妈总觉得屋里有一阵怪味。
他还一直在暗暗抱怨疗养院的环境不好呢,心想自己每个月花这么多钱把老人送来是享福的,结果这环境恨不得还不如家里,那怎么行呢。
“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陈东风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李明霞原来默默做了这么多。
陈东风赶到疗养院,老头子正唔唔唔地哭嚎着,他用尚有知觉的右半边胳膊腿死命地在床上板着,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爸,您别急,我来了。”陈东风赶紧安慰他。
“唔唔唔,啊啊啊。”老头子着急地喊。
“您想说什么?”陈东风根本不明白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平日很少来,就算来也是坐一会就走了,所以他不了解老头的表达习惯也是很正常。
院里的男工作人员也跟着急:“这说的什么咱也不懂啊,这……欸,以前经常照顾老人家的那个大妹子呢?她应该能听懂。大兄弟,你不知道啊,那可真是个有耐心的大好人啊!你们家也不知道是积了什么德,竟然找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唔唔唔……”老头子更加急切地闹腾起来。
“爸,你听话,我们先给你换裤子换床单。”陈东风被那股浓烈的屎臭味熏得直作呕,他哪有耐心揣摩老头子说的啥,他只想快点弄好了离开。
陈东风强行和工作人员一起把老头子收拾干净了,但床单上的便便得家属自己洗。陈东风囧得一阵抓狂。
堂堂高级讲师,竟然沦落到洗便便……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恨李明霞。
这些事明明是该她做的,现在全都一股脑地栽给了自己,她却像个甩手掌柜享清福,真是过分!
他把床单丢进洗手间,嫌弃地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
“婷婷,你让于帅请个假来照看你爷爷几天。”
“啊?请假?我们这里请假是要扣钱的。”
陈婷说的是事实,于帅在单位干的是技术工,一个萝卜一个坑,除了正常休息日,平时原则上是不支持请假的。
就算是能请假,陈婷也不大愿意于帅请假,只不过从小就被冷落的她没有小姨那个霸气说出“我又没有拿一百二十万,凭什么去”的话。
“呃……爸,上次你说,给我们买房子的事……”终究是不甘心,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我还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吗?”
“……”
才挂了电话,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您好!我是疗养院财务科的,请问您是陈伟家属吗?”
“是的。又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陈伟这个月的费用要缴纳了,之前存的余额已经没有了。”
“好,我马上去续费。”
真他妈事多!陈东风忍不住暗骂。
不用说,这件事以前都是李明霞在管,他只是第一次把老人送来,办手续全部是李明霞在跑,他只是缴费的时候去扫了一下微信二维码。
至于以后,李明霞提的时候他就转,没提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记得。
宿醉后的后果真可怕,李明霞醒来,上过洗手间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脸色很差,眼袋深深地塌陷,面色灰黄。
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
早些年陈东风带她去应酬时她才照一下镜子,后来不用出去应酬,她自然也不用照镜子。
她已经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不过今天这一照,也是着实吓人。
“对不起了,李明霞,你受委屈了。”她摸着自己的脸颊,认真对自己说。
突然觉得前半生活得既虚伪又窝囊。
试问,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成天只顾着上赶着讨好婆家一家人,可不就是虚伪吗?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绝对是虚伪的。
只有先把自己爱好了,再分出精力去爱别人,这才是真诚而有意义的。
想了想,陈东风好像说过,明天上午九点九点,民政局见这句话。
他当时说话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那么他说的明天,到底是今天还是明天呢?
李明霞拿不定主意。
她又认真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不由深深感慨: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情谊难长久,故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