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器的光把两个人眼底映照得红彤彤的,费薄林放好了鞋,扭头就见温伏睁圆了眼睛对着罩子发呆,仿佛刚才费薄林进行了一种很神奇的操作。

“吃完了?”他把温伏的碗拿走,引开温伏的注意力,“吃完就去洗漱,卷子在书包外面的夹层,书桌上有台灯,做完试卷早点睡觉。”

温伏舔舔嘴唇,抱着浴巾和毛巾钻到卫生间去了。

费薄林一边去厨房一边喊:“别待太久了,半个小时洗完出来。”

“哦――”

温伏虽然长久地不长记性,但说一时还是能听一时的,费薄林嘱咐过后,今晚他很快就洗好出来,并利索地把脏衣服照费薄林说的放进洗衣机,又把洗干净的贴身衣物晾在了阳台上。

家里只有几个塑料凳子和房间的一张椅子,费薄林提前搬了一个凳子到房里,他吹完头发走到房间时,就看见温伏把椅子留了出来,自己光脚盘在塑料凳上,正坐在书桌前埋头刷题。

费薄林到衣柜里翻了翻,找到一双冬天穿的厚袜子,让温伏自己套上。

温伏一脚踩着凳子面,一脚踩着拖鞋,下巴搁在膝盖上低眼穿袜子。

看得出他很喜欢费薄林给的袜子,一脸认真又新奇地给这只脚慢慢穿,另一只脚上几个白里透红的脚趾头都张开翘起来等着。

费薄林抱着胳膊靠在衣柜前,瞧他穿个袜子穿得如此郑重其事,头发在台灯前却凌乱得像被电炸过的黑猫,忍不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吃我的穿我的,叫我声哥都不为过。”

也不知温伏听清楚没有,套袜子之余侧过脸瞅了他一眼,又一声不吭地换了只脚继续穿。

第二天温伏一睁眼,床下放着那双板鞋。

他把脚伸进去,暖烘烘的。

被子、衣服、鞋,都带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洗衣粉香气。

温伏从污糟邋遢的流浪猫变成焕然一新的家猫了。

34

运动会第二天上午是男子一千米,温伏不负众望,从起跑到结束,甩了第二名整整三百米跑道,以二分五十秒的成绩再次破了校记录。

六班一半的人为了给他加油打气,在田径赛道中的足球场里陪着他跑,谢一宁自知追不上,每隔半个跑道就提前横穿到另一边高喊温伏的名字。

所有同组参赛的人和班级都感觉自己被六班霸凌了――从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

温伏冲刺完终点,班上还剩十几个陪跑的人在前面等着,本以为他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需要搀扶和送水,哪晓得本人踩过终点线后立马放慢速度,不愿意浪费任何多余的体力,走过去拿了谢一宁给他准备的能量饮料,小声快速地说了句“谢谢”后,就从他们面前面不改色地离开,仿佛刚才参加的只是一场饭后散步。

走过这一班人面前时温伏还悄悄用眼睛瞟了他们一下。

在此之前从未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的温伏并不理解这么多同学站在终点是要做什么。

猫咪好奇,猫咪不问,猫咪尊重且离开。

然后留下同班的人停驻原地,在风中一脸凌乱。

谢一宁脑子转得快,凌乱了片刻后回头跟他们打哈哈:“?悖?哆来咪就这样儿,他害羞呢,大家休息去吧。”

所有人尴尬地沉默了两秒,人群中不知道谁嘀咕了句:“还‘哆来咪’呢,瞧人家那样儿,乐意咱们这么叫吗。”

“就是――”

“人家傲着呢。”

“破个校记录就是了不起。”

“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

谢一宁一听这些话不高兴了,袖子一挽,往人堆里揪了个典型:“张成峰,别以为捏着鼻子我就听不出来是你在阴阳怪气啊。”

说完又轮流瞥了几个刚才随声附和的男生,全是班上好吃懒做那堆。

她当即拔高嗓门拉下脸,谁也不惯:“该散散得了,人就想早点回教室而已。报名参赛的时候不吱声,拿水拿衣服的时候也不见过来帮忙,唧唧歪歪倒是没停过,女生都把活儿干了还没你们那么多抱怨呢?就你们男的嘴碎。没听见人温伏刚才说谢谢了吗?还得给你们三跪九叩啊?就算人家傲又怎么了?你破个校记录你也傲!叫你休息是给你面子,给我在这儿摆上谱了。”

苏昊然刚参加完跳高回来,老远就听着谢一宁训人,对面一拨男生,个个看起来想走又不敢走,面色都不算好。

他踩着双为了跳高专门换的Marine运动鞋,手里随意地拎着件Prada的黑色棉服,因为才参加完项目,懒得穿外套,便折起胳膊把棉服拎在肩后,吊儿郎当地走上前,另一只手靠在挽住谢一宁脖子,嬉皮笑脸地问:“谁又惹我们班长大人不高兴了啊?站出来。”

同时挤眉弄眼地朝那堆人使眼色。

挨骂的几个男生瞅准时机三三两两地散了。

谢一宁该说的说完了,本身也懒得留人,把苏昊然的手从自己校服上打下去,扭头就走:“别动手动脚的,一身汗臭死了。”

苏昊然也不气,嘿嘿一笑,套上外套,回场地换了双AMIRI,又巴巴地追过去。

他是常年不穿校服的,宿舍里一柜子名牌奢侈品穿不完,巴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换着花样在谢一宁面前孔雀开屏,从来不乐意穿校服。

“你这不是冤枉我吗。”苏昊然凑到谢一宁面前说东说西,“我就跳个高,汗都没出,还专门换了双鞋去跳,一见你我就换回来,哪臭了?我香死了,你闻!”

说着就把胳膊横到谢一宁跟前非要人闻闻。

谢一宁把他挥开,脸上怒意不知不觉消退了:“滚远点。”

苏昊然又缠着她打闹了会儿,直到她脸色稍微好看点了,才问:“刚才――他们怎么惹你了?”

说到这个谢一宁就来气,却不是像之前骂那堆男生――已经骂过了,没必要再说一遍,反而提起温伏,无奈道:“那个哆来咪也真是的,没点眼力见。十几个人呢,从一开始陪他在场子里跑了一千米,等在终点,想着跑完了怕他累,说到时候搀着搀着。结果他倒好,跑完了么,不累就算了,但也没必要转头就走么,把一堆人撂在那儿,好歹一个班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苏昊然努着嘴不停地点头应和,等谢一宁说完,他当即道:“不像话!我去教训教训。”

“你教训什么啊你教训?”谢一宁横他一眼,“你算老几呢你,就去教训人家,尽添乱。”

“我教――”苏昊然顿了顿,狡黠一笑,“我交个朋友呗,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