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补充:“不张嘴就可以。”

祁一川:“……”

最后编曲还是不止用了两个乐器。

祁一川的贝斯在温伏写歌的第二个周被淘汰,换回了架子鼓,因为还缺钢琴和合成器,最后他跑去租了间音乐室,用现成的乐器跟温伏一起磨了两个周,录下完整的编曲,拷贝到U盘,准备用在比赛当晚。

距离比赛还剩两个周左右,温伏磨磨蹭蹭开始写词了。

演唱只由他独自完成,祁一川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赛场上给他伴奏,所以倒数第二个周祁一川把自己家的吉他借给温伏,不用再让他来回跑。

温伏写词的方法很笨拙,有祁一川这个误人子弟的启蒙者在前面引导着,他几乎是一头钻进粤语的创作里出不来。

可作为土生土长的内陆人,温伏根本不会说粤语。

因此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改,先把初始版的歌词写下来,又对着自己听过的那些粤语歌一个字一个字去标注粤语读音,有念起来不那么顺畅的,他就稍作修饰,以防在演唱时闹出笑话。

最终成果拿到祁一川面前时,祁一川只说:“词嘛,你才学着写,显得稍次了点儿,不过没关系,反正台下也听不懂,咱们曲子牛X,到时候旁边有个我,你直接如虎添翼一举夺冠!”

温伏没接他的话。

最后一个周末两个人在祁一川家里反复地合奏,确认差不多达到比赛要的效果了,温伏才回家。

六一那天是周日,歌唱比赛的事温伏跟班主任报备过,因此晚自习可以出去。

比赛前一晚,按道理温伏应该抓紧时间跟祁一川排练几次,但他拒绝了。他习惯周六的晚上和费薄林呆在一起,并且认为一个比赛不足以让他改变这个习惯,同时告诉祁一川,排练推到第二天白天就可以。

那晚深夜,温伏戴着费薄林的耳机,伏案听着自己的编曲,拿着歌词本在书桌前小声合唱。

他记得费薄林说过房子的隔音不好,楼上虽然没人,但他们隔壁还住着邻居。

费薄林路过温伏身后时朝歌词本子瞥了一眼,模糊看到“白眉”、“伤疤”几个词。

他笑了笑:“怎么歌里也有伤疤。”

温伏起先没听明白,后来看了看自己的歌词本,转过头说:“因为灵感是薄哥。”

因为灵感是费薄林,写歌时自然而然无法避免他第一次见面时在他下巴上留下的伤疤。

费薄林微怔。

温伏看他不信,认真地点点头:“就是薄哥。”

“歌名叫什么?”

费薄林问完,走到温伏跟前,垂下眼低声问:“第一次写歌,就让我参与?”

他个子很高,温伏遇到他以后的这大半年一直在长,费薄林也在长,温伏年纪小长得快,从一米七的小个子长成了一米七五的小个子,而他则从一米八三长到了一米八七。

一米八七的费薄林站在这所昏暗逼仄的房间里,桌面的灯光照不到他的高度,只勉强触及到他的眼睫下方,模糊的光晕里他的睫毛阴影很长很浓,看向温伏时眼底是一片晦暗的墨色。

“叫《白眉》。”温伏甚至低头确认了一遍歌曲的名字,又仰起头望费薄林,“薄哥,第一次很重要吗?”

费薄林说:“有些时候重要。”

“比如?”

“比如你的歌。”

温伏沉思一瞬,又点头:“薄哥是很重要。”

他忽然想到明天将是自己的第一次上台演奏,台下的人将是那么多年来他的第一批正式听众。

费薄林是重要的人,他在自己写的第一首歌里,自然也该在温伏的第一批听众里。

温伏问牵住费薄林的手指:“明天薄哥会来吗?”

费薄林扫向温伏抓着他的那只手,那只手的手指纤细修长,连整齐圆润的指甲都是费薄林今晚给温伏洗完澡后亲手剪的。

他的目光短暂地在温伏的手上停留片刻后就收了回去,随即摇头:“我没有入场票。”

歌唱场地租的是学校大会堂,几个联合举办这次活动的社团对这场比赛很看重,提前先在学校的私聊大群里发布了问卷,再从填写问卷的人中抽签筛选听众,筛选完了才把入场票发给入选者,以此来保证投票的公平性。

费薄林常年不看学校的私聊大群,即便那天看了,在不知道温伏要参赛的前提下他也根本不会去填写问卷,更何况社团是在筛选完听众后才公布的入场资格获取方式,费薄林对这些活动并不关心,错过了机会在所难免。

温伏意识到费薄林无法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听众了。

这在费薄林眼里是很重要的事,但费薄林却没有权利参与。

温伏扭头对着角落里那把借来的吉他若有所思,他站起身,牵着费薄林走过去,拿起了吉他和家里的钥匙,把费薄林带出了家。

费薄林一路无言地任由温伏牵着,初夏夜的街区静悄悄的,除了风吹和偶尔的虫鸣外什么也听不见,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温伏柔软的发顶,一呼吸就能闻见温伏的气息。

走了好一会儿,费薄林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了。

那是温伏这段时间用以练歌的秘密基地,离他们的家就两个街区。

那个地方是一条陈旧的老街,老街中间有一座荒废多年的幼儿园,幼儿园左右几间房屋都无人居住,更难得的是,园区的大门没有关闭,白天偶有小孩子会跑进去玩。

费薄林只允许温伏在傍晚太阳尚未完全落山时来这里练歌,夜晚太危险。

今夜温伏在寂寂无人时推开生锈的红漆大门,院子里的月光又薄又凉,照在才下过雨的积水上方,温伏一脚踏过水面,像野猫般伶俐地带着费薄林走向他常去的地方。

最里间的教室平常伸手不见五指,还好今夜悬月高照,有屡屡月光横平竖直地透进玻璃窗。

费薄林的视力最近有些不好了,一进去什么都看不见,便下意识握紧了温伏。

温伏是夜的常客,多年如鬼魅般与阴暗作伴,很快就能适应眼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