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景脸越是埋得低,他越是觉得舒畅。
顾温景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他想要见到这一天倒是等了许久。
可惜了,这只是林濯清的一场梦,顾温景还没有经历过这些,就轻松地死去了,真是便宜了顾温景。
一想到自己从梦中醒来后,这里的一切都会如同脆弱的泡泡消失,他便愈发的想让顾温景更惨一点。
农户点了点头,虽是答应了下来,但是一路上不敢抬头去看顾温景,即便顾温景背对着他,但还是有道狰狞红肿的伤疤从下颔蔓延到了脖颈上。
他只得将视线放到了斜前方的顾远的身上,心中困惑不已,不明白为何顾远这样的贵公子会和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在一起。
农户盯着顾远看了许久,直到推车上的顾温景转过头,阴寒的目光直直地射了过来,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没有扶稳推车。
…………
顾远在镇子上寻了一处宅子,虽然比不上顾温景的气派幽静,但也有个不小的庭院,他和顾温景住在这里绰绰有余了。
顾远见顾温景从木车上下来,站在宅子门前,眼中有所顾忌,没有立马上前。
他走了过来,对着顾温景眨了眨眼睛,“我有法子弄到钱,你无需担心,走吧,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顾温景薄唇紧抿,把想要问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顾远既然能改变自己的容貌,想必应该也不会青楼的小倌,那顾远到底是什么人?
顾温景垂下头,自嘲地勾了勾没有血色的唇角。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顾家的少爷了,知道再多也没用了。
顾远把顾温景带入寝居内,让仆从找来郎中。
郎中见到躺在床榻上的顾温景的脸时,即便他见过再多的病人,也还是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给惊到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但他一系列神情变化都被顾温景看在了眼中。
顾温景闭了闭眼睛,挡住眼底如同深潭沼泽般的晦暗。
待郎中被顾温景把过脉、看过脸上的伤疤,顾远假借会吵到顾温景休息的名头,把郎中请到了隔壁的屋子。
顾远抿了一口茶水,他放下茶盏时,郎中将写好的药方递了过来。
他只瞧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郎中自认为这方子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上面的药材用来治愈伤疤在合适不过了,还能淡化疤痕。
那张脸上的太重了,想要一点疤痕都不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作为郎中,能为顾温景做的也就只是尽量淡化伤痕。
“公子,您可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顾远手指在药方上点了点,“这几味药材,价格昂贵,换成便宜的。”
郎中结果药方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他疑惑地看向顾远,心中觉得不应该啊!顾远连这样大的宅子说买就买了,还花钱买了那么多的仆从,这点药钱,对于顾远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
顾远在宅子上的事情骗了顾温景,他不是租,而是花重金买了下来。
顾远恹恹地垂下了羽睫,在和顾温景有关的事情上,他一向没有耐心,“给我一份最便宜的药方,只要他的脸不会一直化脓发炎就好。”
郎中略感奇怪的收回了视线,他见顾远明明对那个床榻上的人体贴备至,怎么连一点小钱都不舍得花呢?
强烈的不安感让他匆忙写方子,拿了钱就离开了宅子。
顾远见新药方都是些便宜的药材,便将方子扔给了下人,让他们去抓药。
即便他在这梦境中不缺钱花,他也不想要在顾温景的身上花钱,况且,他不希望顾温景的脸有多好转。
自从顾温景脸被毁了后,人愈发的沉默寡言了,而且性格亦变得有些怪。
他再一次向顾温景询问红绳的下落,可顾温景双眸无视地望着窗外的春色,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见到这个样的顾温景,顾远实在难以搬出那副卑躬屈膝的讨好姿态,赌气地甩袖离开,转身就走进了镇子上最大的赌坊。
他掏出一袋子银子直接扔给了庄家,享受着周围人诧异又艳羡的目光。
他钱多到可以不在乎赌局的输赢,太过大方的出手让他立马成为了最显眼的存在,在他对姑娘变现出淡淡的疏离后,几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已经凑了过来。
从前的他还是个只知道看话本的婢生子,如今逗弄人的手法逐渐娴熟,把银子塞到清秀少年怀中,还能顺手摸一把。
少年含羞笑了下,但却将身子挤得更紧了,生怕怀中的影子掉落,也像是害怕顾远就这么将手抽走。
顾远倒不是真的对清秀的少年感兴趣,只是之前念着他是顾家少爷的身份,不被允许对人做这种轻挑戏弄的动作,如今到了梦中,他不会再约束自己。
顾远瞧着少年热情,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像话本中描述的那样,蓦然一道阴恻恻的视线落了过来。
被如此赤.裸裸的盯着,顾远不舒服地皱起眉,想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礼数又冒昧。
一张阴柔潋滟的脸撞入顾远的视线中,顾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向他这边缓步走过来的不正是他的那个书童吗?
他猛地向后退了半步,似是踩到了谁的脚,惹来了两声压着怒气的咒骂。
顾远顾不上向那人道歉,诡谲的书童已经快要走到他的面前了,他慌不择路地转身,跑出了赌坊。
等跑出去一段距离,顾远累得喘不过气来,顶着一张泛红的脸,望身后瞅了两眼,在确定书童没有追过来后,他才敢停下脚步,用力喘了两口气。
书童怎么会在这里?
顾远方才被吓得慌了神,他能在梦中胡作非为,完全是仗着梦中无一人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