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孪生兄弟，同出一胎，自胞宫中便开始争抢，此乃天性。

谢夷铮少年顽劣，闯下泼天大祸，累及家人。父母身死，谢霁寒殚精竭虑日夜谋划，心心念念尽是复仇，美景佳肴失色失味，人生再无乐趣可言。怎能让谢霁寒不恨谢夷铮？

谢夷铮被谢霁寒嘲讽的态度激怒，流霜剑长吟一声，啸鸣着向谢霁寒刺来。

谢霁寒握紧朔雪剑，凌空迎战，二人在花雨中缠斗起来。

一时刀光剑影，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娇花伴雨簌簌下，二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铿然铮铮，叮叮铛铛间，谢霁寒突然咬牙道：“棠棣之华，鄂不韡韡。”谢夷铮随之接道：“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

“锵啷”一声，两柄剑错开，擦出刺耳铮鸣，二人各向后一跃，停止了打斗。

二人均微微喘息，谢霁寒划伤了谢夷铮肩胛，谢夷铮刺破了谢霁寒臂膀。

棠棣枝头，花开两朵彼此相依。幼年棠棣树下，母亲牵着二人稚嫩小手，吟诵了这首诗。

兄弟之情，分形连气，受于天性，生于自然。不假物以成亲，不因言而结爱。兄弟阋墙，不妨碍共御外敌，祸乱平息，兄弟又不如朋友亲近。

谢霁寒与谢夷铮，一母所出，血浓于水，即便相看两厌，兵戎相见，也不会痛下死手。

每当二人恨不得杀了对方时，母亲的诵读声就会回响在耳侧，似亡灵诅咒萦绕心头。

爱不得杀不得，离不开断不了。娘胎里自带的一笔孽债，怨愤恚嗔，毕生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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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惊变颜

就在此刻，突然间“嘭”的一声，一颗烟花窜上高空，飒沓如流星，似一朵巨大的重瓣菊，在漆黑的夜空中盛开。

谢夷铮与谢霁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奔向薛明珠住所。

烟花四散下落，坠到西侧的临华殿、广阳殿和承明殿屋顶，腾地窜起耀眼火光，瞬间木制宫殿燃起熊熊大火，随后北侧的永安宫也燃烧起来。

静虚派一片火海，满山赤焰，碧树变火树，黑夜红霞飞。冲天火光照得夜晚亮如白昼，煌煌灼人眼。

那不是普通的“烟花”！

静虚派乱成一团，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和尖叫声混杂一起。所有弟子和客人都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到处有人在奔走，有人在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不出谢霁寒所料，内奸果然行动了。内奸以为薛明珠是炉鼎，必会制造混乱，趁乱掳走薛明珠，而此时也正是抓捕内奸的大好时机。

蒋愿替为炉鼎这步，看似脱离了谢霁寒掌控，其实歪打正着，为谢霁寒瞒天过海的计划提供了许多便利。如此一来，真正的炉鼎更为隐蔽，没有人料到薛明珠早已不是炉鼎，所有的矛头对准薛明珠，蒋愿反而安全。

谢氏兄弟二人以薛明珠为饵，在薛明珠住所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内奸自投罗网。

半路上，谢氏兄弟二人恰好碰到了谢霁寒最小的弟子曲景昭。只见曲景昭脸颊被火熏得通红，额头上还有几块污黑，他手中提着一具穿着戏服的尸体。

曲景昭看到谢霁寒，喊道：“师父，是魔修！魔修混在戏子中放火！”

谢霁寒停下脚步点点头，“莫慌，你去敲响鲸钟，让所有人都到澄虚大殿暂避，由华阳林指挥救火。”曲景昭领命，疾步离去。

谢氏兄弟二人赶到薛明珠住处，果然看到一蒙面男子，正欲冲破结界。谢夷铮在薛明珠房间外罩了一层结界，只可进，不可出，来了个瓮中捉鳖。

那男子看到谢氏兄弟二人，大吃一惊，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今夜恐怕插翅难逃。他不愿束手就擒，提起手中昏迷不醒的薛明珠，将剑架在薛明珠脖子上，妄想以薛明珠的性命要挟谢霁寒，好让自己逃脱。

谢霁寒见状念了个口诀，男子瞬间浑身僵硬，手中长剑掉到地上。谢霁寒不慌不忙，从芥子袋中摸出一捆绳索，将那男子捆得结结实实。

男子额头冒汗，运气试图突破谢霁寒法咒，只可惜实力悬殊，用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谢霁寒一人就很难对付，更何况还有一个谢夷铮。

谢氏兄弟二人走进房间，谢夷铮一把拉下贼人面罩，借着火光，二人看清此人正是柳琉。

薛明珠在柳家产业醉乡楼中被魔修掳走，管事小厮或许确实不知道，但柳家人一定知情。魔修在柳家的地盘动手脚，柳家不可能毫无察觉。之后柳琉带管事母亲等苦主来静虚派讨要说法，行事过于大胆，倒是打消了谢霁寒的怀疑。

之后有人试图勾起谢霁寒心魔，谢霁寒才确认静虚派有内奸。

静虚派晚宴上，是柳家推荐的戏班子，烟火等物资更是要经过西城柳家之手，甚至静虚派大部分后勤供给也依赖柳家。

种种迹象表明内奸出自柳家，但谢霁寒不清楚是柳家投靠魔神，欲全族同静虚派撕破脸皮，还是有人假冒柳琉，从中做梗。

谢夷铮掐着柳琉下巴，端详半晌，“他不是真的柳琉。”

谢霁寒闻言长舒一口气，若柳家投靠魔神，以柳家的地理位置，将是静虚派卧榻之侧的祸患。

真的柳琉怕是早被这魔修杀死了。今夜假柳琉行事粗放、大张旗鼓，留下各种漏洞，所有证据都指向柳家，毫无遮掩，估计准备行事后就逃之夭夭，他混入静虚派的目的就是抢夺炉鼎。

“柳琉”知道自己不敌谢氏兄弟二人，今夜恐怕难逃一死。但他既不跪地求饶，也不破罐破摔咒骂叫嚷。冷静至极，不见绝望神色，审时度势，不放过任何一个逃走的机会。此人不再挣扎，保存体力，一言不发，不暴露任何信息。可见不是庸人。

谢霁寒冷哼一声，“太岁头上动土，屡次三番想勾出我的心魔，是嫌自己死得太舒服吗？”谢霁寒又换了温和的口吻，循循善诱，“说吧，谁派你来的，用了什么手段勾出我的心魔，还有没有余党，只要你说了，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

“柳琉”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谢霁寒不耐烦，伸出修长的食指，抵在“柳琉”太阳穴，催动搜魂术。

搜魂术直接入侵魂魄，魂魄被入侵疼痛异常，如千刀万剐生不如死，被入侵者大多痛到只求速死。因为此凌虐手段过于残忍，一般正道拷问很少使用。

“柳琉”大汗淋漓，铁骨汉子也忍不住痛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