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咳一声,问:“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儿,替他求情就免了,婚我肯定是要离。”
孙唏否认来意:“我才不替他求情,我和我哥当初就不建议他跟你在一起,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今天找你是私下来告诉你一声,他病了。我们和他在M城收养院认识的,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这么难受过。他不让你知道,但我大哥觉得得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看一看。”
“什么病?怎么突然病了?”
转念,夏璨想到什么,又冷下语调:“算了,不用告诉我,谁知道真的假的。给他治病去找兽医,我治不了他。”
孙唏对他的冷言冷语并不意外,像完成任务一般,随意接了句“好吧”,没多半句说服。
孙唏的突然到访如石子投入心河,即便是不接着说了,涟漪不停,夏璨没办法静下心来。太多新生的想法,跟着它一股脑儿砸进来,下沉,再下沉。
半晌,夏璨别扭地问:“喂,你说你跟他是朋友,干嘛招待会上还要那样。”
“他要求的呗,他说想有个正当理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光明正大跟你表白一次。”孙唏也不瞒,脱下高跟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那回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回去写的时候用的全是原话,所以别说我们周刊虚假了。”
夏璨记不清特别具体的内容,便从《参厦周刊》的过往电子刊中找出那篇记者招待会的文章热度最高,在热门里翻一翻就看到了。
傅季庭在所谓的表白中说,他们在私人聚餐前就见过,他托朋友帮忙在聚餐上与夏璨结识,后面主动以各种方式拉近两人的距离,好的坏的都有。
如果“各种方式”指的是绑架以及用解决视频促成联姻,前面的相见与相识又是哪次?
他放下手机,让孙记者解释得明白些。
孙唏好奇地笑了:“还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把你护得也太好了吧。”
“护?”夏璨鼻子略微发酸,冷哼道,“但凡想过护我,他就不会跟他爸合起伙来绑我。”
听罢,孙唏当即收起笑,坐起身来认真纠正:“别的我不清楚,但他和傅浩山还称不得是同谋。季庭最恨的就是傅浩山,更讨厌跟他相提并论。要不是想借傅家的身份和你在一起,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喊一声爸。”
群☆6O7~985~189?整理.2022?06?06 00:17:08
56
从孙唏口中,夏璨见到了更清晰的傅季庭,且与在他面前历来老实巴交、怯懦无能的傅季庭完整割裂开来。
傅季庭讲述过身世,有关于那一部分他的确没有撒谎。他和母亲季奚早年被迫分开,直到成年才得以将季奚从疗养院接走,母子俩共同生活。
但他没告诉夏璨后面发生的事情。
季奚精神状态不佳,多年来的各种病痛叫她日日受折磨,离开疗养院后情况愈发恶劣。看见傅季庭,有时会像看见了傅浩山,恨,也仍旧有当年不该有的真情。
季奚在傅季庭身边受到刺激,前前后后自残自伤了多回。没办法,不过一年时间傅季庭就亲手将她送了回去,以便接受更好的照看。
成了亲生母亲的恐惧,傅季庭因而更加憎恨傅浩山。两人每每见面,他硬是一句示好示弱的称呼也不叫,暗下决心要他们付出代价。
孙唏见夏璨听得有些拧巴,跟他说:“现在好多了,他们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方式少见面。少见就没大事儿。我大哥有空会替季庭去看她,除了偶尔M城刮台风,雷暴天气吓人,基本上不太经常犯病了。”
顿了顿,她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补充:“今年最严重的一次就是那个企业峰会之前吧,季庭去没日没夜照顾了好几天,季阿姨一好他就飞回来了。也没休息,说是第一次有资格跟你用夫夫的名义参加晚宴,不能缺席。为了赶紧给你们写那篇峰会报道,我还熬夜来着。”
夏璨瞬回孙唏提及的时期,明白了,原来傅季庭长达一周的出差实际是季奚出了问题。
如此一来许些细节也有了新的解答,包括傅季庭的出差安排总是非常临时,人一到M城就忙得一天到晚没空接电话,以及向来早起的人到了H市,第二天起得还没夏小少爷早……
没记错的话,他问怎么没把季奚接来S城一起住时,傅季庭轻描淡写只是一句“中途分开太久,重新住在一起彼此都难过”。
说得太淡,以至夏璨从不知道傅季庭的难过竟是这般情况下的难以度过。
孙唏认为不必再为傅季庭难受,毕竟现今傅季庭怎样都算苦尽甘来,最难的那些年已经过去了。
“……离开收养院的那两年,他没权没势,得时刻提防着傅浩山的老婆耍阴招。以他当时的身份和物力,想扳倒那群人根本不可能。况且傅浩山全家搬来这边洗白、安家,他在M城想伸手也伸不过来。
不提报复,能顺当活着都不容易,为了季阿姨的病四处欠债,学校也差点儿退了。”
说到这,孙唏又躺下,长叹一口气,“也是在那时候,季庭碰见了你。”
“我?”夏璨实在没印象。
“嗯,他跟我哥提过一嘴,好像在哪个大饭店和你搭了同个电梯,应该是你们头一回见。”
若说大饭店,夏璨倒能想到是哪家。他早些年随家人去M城的几次几乎都会在当地的云上大饭店用餐。
饭店开在一栋百层大楼的顶几层,从一楼上去一趟得差不多五十来秒。
“傅季庭不是没钱吗,上那儿干嘛?”
“自然不是去吃饭,他揣了把刀去找傅老爷子。”孙唏轻笑,“别看在你面前乖模乖样,忠犬似的,下手狠着呢。不过我们那个院长大的,不狠也活不到今天。季庭在电梯里不知道听你说了什么,一出电梯就改了主意。后来没跟傅老动手不说,还谈成一笔交易。没那笔交易,或许不会有今天的傅季庭。”
傅老爷子从前是干什么的,跟他做交易能正派到哪去。
联想到傅浩山妻子与傅老爷子的明争暗斗,以及傅浩山或许对傅季庭存有的顾虑,夏璨试探着问:“和以前创办的社团有关系?”
犹豫片刻,孙唏点了点头,“他看准季庭缺钱,就派他去收钱,收来的按经理级别的比例抽成。听着好像给挺高,一次赚人家好几倍,但是是季庭靠收‘死债’争取到的。季庭下了保证,三天收回。要回来,他要求接M城所有管‘死债’的位置;要不回来,带去的刀便用他自己身上。”
死债之所以称为“死”,一是长期收不回,被欠的钱跟死了一样,二即是表明讨其本身的危险性。敢和处于灰色地带的社团组织借钱,且是傅家,本身就不会是简单的主儿。讨这种债,钱没要到,先出“意外”的大有人在。
巨大的数额,三个月、三年尚且说不准能否全数要回,傅季庭大胆承诺三天,简直在拿命博出头。
夏璨有点儿生气,“他们不是到傅浩山就金盆洗手不干那些了吗,正经后辈不用碰,凭什么派傅季庭去。”
“这正是傅家一直以来的冲突所在,明面上不干,其实没有说退便全身而退的道理。老爷子打下的江山哪舍得这么散了,不然你以为傅氏长期稳定的资金哪来的,能到S城和比百年大家族比拼,背后留着一手呢。”
“但你也别急,傅浩山一家没胆子干,外贸生意做得也不灵,所以除去不舍,傅老的意思也是培养一个接上来。”孙唏听出他下意识在为傅季庭打抱不平,解释说,“险中求胜,现在季庭该要的到底都要到了,连傅浩山怵他,整个M城的黑市没人敢再动他,也是做对了。”
夏璨撇撇嘴,“谁急了,好奇而已,他爱怎么着跟我没关系。”
回嘴是这么回,夏璨想想却更不舒服。傅季庭当年举动等同于大半只脚踏入阴暗深渊里,安兴社散了,傅家隐藏的线路都没散,傅老爷子手段的厉害可见一斑。
孙唏虽没讲傅季庭具体用了什么办法完成,想来也知必然是刀头舐血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