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行的。”

张小燕仿佛如梦初醒,忙挥起手里的铲子来。

她要是拿不到满工分,回去等着她的,又只会是金癞子的毒打!

可惜一铲下去,被冰封冻住的淤泥纹丝不动。

张小燕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使劲儿压了好几下,才撬起一大块散发着腥臭的泥来。

铲起放进竹筐里,她纤细的手腕上青筋迸出,显然已经用尽了全力。

好一会儿,一块比别人挖出的小了一小半的泥块才堪堪入筐。

搭档的男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了她手里的铁铲子。

什么都没说,一铲下去就挖起老大的一块泥。

三几下功夫就上满了筐子,随后才把铁铲子还给了她,自己拿扁担挑起筐子就走。

今天,就今天。

干完今天已经是极限,明天说啥他都要换人!

张小燕窘迫至极,她已经换了好几个搭档了,要是明天再没人跟她合伙,她一个人更干不成了。

无法再顾及别人的目光,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挖淤泥上。

趁着搭档还没有回来,多撬松一点是一点!

“喂,你们听说了吗?前进生产队的张贵枝出息了!说是参加市里的射击比赛得了冠军呢!”

“冠军?啥是冠军啊?”

“冠军就是第一名,就是说咱们全市打枪都没人比她打得更准更好!”

“乖乖,最好的啊!真的吗?”

“那还有假?还拿回五十块奖金呢,我家小姑子的婆子亲眼见到的!听说已经去了省城,要在省城也赛一回呢,要是还能拿冠军,还不定能拿多少钱回来呢!”

“可这比赛也就能赛一回是一回,总不能天天都赛吧,这也算不得多大出息。”

“嘁,这你就不懂了吧!”

“听说她这样儿的,叫啥,啥射击运动员!跟咱们下地干活的庄稼人可不一样了,人家不赛的时候也是有工资的端的是铁饭碗!”

“……”

张小燕是想认真干活的。

可惜老天都不遂她的心愿,周围人叽叽喳喳的闲话还是一字不漏全都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张贵枝的名字精准的又踩在了她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张贵枝!”

这个名字几乎是从张小燕的牙缝里被挤出来的。

麻木的脸上渐渐变得扭曲、狰狞!

在火坑里受煎熬的这些日子,她公平的憎恨过每一个人,但随着每一次的无疾而终,她的恨也终于快要被消磨了。

但现在突然出现在旁人口中的张贵枝,终于唤起了其实没过多久,却让她感觉久到快要被遗忘干净了的记忆。

她总算是知道自己到底要恨谁了!

张贵枝!

一开始要嫁给金癞子的人就是张贵枝,不是她!

张小燕哪怕已经心如死灰,但苏复了的记忆里,张贵枝无时无刻不在仰望着她,对她拥有的一切尽是渴求的眼神,还是很令人陶醉。

她俩是堂姐妹,但从小到大,都只有她才是那个活在别人称赞之中的存在,而张贵枝,没有半分存在感。

而现在,两个人的位置彻底的反转。

张小燕整个人都要疯了。

凭什么本该嫁给金癞子受尽折磨的张贵枝现在却成了别人口中令人羡慕的端铁饭碗的人?

张小燕的一双眼已经通红,里面隐隐闪过几乎要掩藏不住的疯狂。

满心满眼都是对张贵枝的愤恨。

她觉得自己现在所受的这些苦难,全都是替张贵枝受的,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张小燕的心已经被仇恨扭曲了,有了目标,似乎浑身的力气都恢复过来了一样。

等她的搭档再回转的时候,她很轻松的就把撬松的泥块装进了筐里。

……

南县的地理位置不南也不北,冬天除了下几场不算太厚的雪,日子并不会冷得太难熬。

虽然有猫冬的说法,但生产队里仍然是一片忙碌火热。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