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水浑身不自在,成年了反而体会了把“父爱如山”。

他脸颊绯红,偏过头:“我自己来。”

梁渠遗憾地将碗筷递给他。

标间里有两张床,路知水的脸皮还没厚到互通心意第一天就和人睡在一张床上。

好像也不算互通心意,路知水翻了个身,心里想到。

对于他来说,梁渠明确说明了喜欢他,而他自知自己也喜欢梁渠,但是梁渠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路知水有点生气,梁渠还不知道自己也喜欢他就亲他,还摸他!

“老流氓……”路知水骂了一句。

注意着路知水动静的梁渠:“???”

深夜里,黑色笼罩着整个房间,只有路由器所在的墙角闪烁着黄绿色的光。

待路知水的呼吸渐渐平稳,梁渠就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起身下床,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咔哒”一声。

十五分钟后,梁渠又回到标间,裹着寒气躺下。

当梁渠半梦半醒间,他隐约觉察某个不老实的小朋友摸索着爬上了自己的床。

梁渠瞬间清醒,一动不动地等着路知水的下一步动作。

他感觉到路知水慢慢挪着身体靠近他,便起了些逗人的心思。

梁渠动作很大地翻了个身,手“无意间”抚过路知水的脸,不出意料地让某个人僵住了。

他停了动作,却听到路知水吸了下鼻子,继续缓缓向他靠近。

梁渠皱起眉,有些担心地喊了声:“路知水?”

路知水被吓得起身就要跑,却被梁渠一个翻身欺上给压制住了。

梁渠摸到床头柜上的开关,打开了台灯,一双赤红的眼睛被灯光刺激得紧紧闭上,挤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梁渠心一紧,躺了回去,将路知水揽进怀里,让他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胸口。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在颤抖,梁渠的软的一塌糊涂,他揉着路知水的后脑勺,轻声问:“怎么了?”

路知水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做噩梦了?”

路知水轻轻点了点头,蓬松柔软的头发扫过梁渠的锁骨。

梁渠强硬地将路知水的头抬起来,注视着他:“路知水,你还在害怕什么?”

“安悦村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体,你没有害怕过,不在意他们说你。”

“你在一中,同学们知道了你的身体,你也没有害怕,只是对郭宇航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而感到愤怒,对不对?”

“就算在昨天,那个叫王什么的小逼崽子四处散播关于你的身体的言论,你也没有害怕,你不怕别人知道,因为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你害怕我知道,因为你喜欢我,怕我知道后反感对不对?”

“现在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还是害怕,即使表现得不在意、无所谓,但你潜意识里还是恐惧的,因为你今天切实地感受到了无人相助的绝望,还因为郭宇航手里有照片和录像。”

路知水默认了。

就像梁渠说的,在被围住的那一刻,他感到很讽刺,连郭宇航这样的人都能一呼百应,而他除了梁渠,竟不知能期望谁来救他。

十八年了,除了奶奶,他再无其他情感副线,现在梁渠算一个,还是看不到未来的一个,对他还不错的弟弟沈觐瑜算一个,而沈觐瑜远在柳城。

奶奶年迈,倘若归西,他好像就成了茫茫大海上的唯一帆舟,只待独自沉沦。

至于第二个原因,他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但他怕自己的私密照被暴露在公共视野中,怕被迫打开双腿的自己被议论成张着腿求肏的婊子,怕照片在熟人陌生人手里传阅,生生挫灭自己的尊严,怕自己坚持了十余载的自强与骄傲成了他人口中的笑料……

他从不厌恶自己的身体,他厌恶的是异样的身体给他带来别人“特别”的关注,好奇、恶心、同情、怜悯……路知水厌恶这些,他希望别人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

梁渠安抚性地吻在路知水光洁的额头上:“这些我都会解决。”

“首先”

梁渠起身走到门口,从某个柜子里拿出一个相机,正是本该在郭宇航手里的那个。

“相机在这儿,埋了也好,从楼上摔下去也好,烧了也罢,‘死法’多样,看你心情。”

见路知水怔怔地望着照相机,样子呆呆的,虽然有点蠢,但这在梁渠眼里就他妈是可爱,可爱到激发某人的恶劣行为。

梁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刚送到路知水手上的相机,换以低哑的嗓音:“或者咱们把这些东西删了,以后我给你拍一些我们自己看?”

路知水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将相机一巴掌拍到地上,力度之大,让脆弱的电子产品瞬间“死无全尸”。

梁渠低笑着去抱路知水,喃喃着:“小炮仗……”

顿了顿,梁渠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阴鸷:“至于刚才说的第一个原因”

“只要你点头,那些崽子的眼睛从明天开始就是摆设。”

路知水推了推梁渠,让他不要抱那么紧,随即就着台灯那昏暗的灯光仔细描摹梁渠分明的轮廓。

梁渠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任由路知水放肆地打量自己。

“梁渠,你是什么人?”路知水突然发问,哭过之后,声音还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