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无相寺里并未找到邪法作祟的痕迹,寺庙里的僧人虽都只是凡人没什么本事在身,却也没有借着神佛名义揽财的行为,便就由着无相寺继续开办下去,也算是给百姓们心里一些慰藉。
但无相寺里只供了一尊无相佛,隋慎言却从无相寺里捧回了一尊观音像,这就奇怪了。
隋怜看着隋慎言,眼里暗光一闪而过。
她正要问他去寺庙里拜佛时的情景,隋慎言却诉起了苦:
“你们都是美人娘娘的人,我不拿你们当外人,也不怕你们知道我的家丑。”
隋慎言捋了把胡子,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唉,说起来都是家门不幸,当初我被吴氏那淫妇用邪术迷惑,鬼迷心窍后娶了她进门,这么多年又一直被她蒙骗,以至家运都被这狐媚贱人败坏却丝毫不察……”
闻言,隋怜扯了下嘴角,眼里满是讥讽。
吴娇娘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隋慎言这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一个女人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跟个正人君子似的,也真够可笑。
当初明明是隋慎言自己放荡好色,才看上了在勾栏里卖笑的吴娇娘;也是他贪图吴娇娘对他的逢迎媚态,为了新欢厌弃结发妻子,执意让吴娇娘进门。
再之后也是他不愿为家中庶务琐事分心,才把一切都交给了吴娇娘替他打理。
该说不说,吴娇娘虽然是青楼出身,但在打理家务上倒是有几分头脑,这么多年来为他管着隋家大小事项从不叫苦,在床上床下都把他伺候得跟大爷似的,他自己不也乐在其中吗?
现在出了事,眼见形势不对,他便一口咬定这都是吴娇娘用邪术骗了他,将自己塑造成毫无过错的受害者,如此卑劣的行径,着实令人不耻。
隋慎言又义正词严地谴责了吴娇娘几句,而后沉声道: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以往美人娘娘在家中时,吴氏这面甜心黑的贱妇当着我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对她却又是另一套,让美人娘娘受了不少苦。”
“但她这孩子那时就最是懂事善良,即便受了委屈也都憋在自己心里,什么都不肯和我这个当父亲的说,生怕影响了家中和睦。”
“之后她即使进了宫被封了妃,也丝毫没有因为这些就想要报复继母的意思,还以德报怨地要补贴家用提携她的弟弟,当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说到这儿,隋慎言又露出几分不满道:
“她姐姐就和她不一样了。她姐姐就是个心冷的,把吴氏犯下的错都算在了我这个父亲头上,摆出一副要六亲不认的架势,也不怕别人看我们隋家的笑话。”
他说这些时并不知他嘴里的人就站在他面前,正用淡淡嘲弄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现在我既然知道了吴氏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不会再姑息了这淫贱的恶妇。你们回去后告诉美人娘娘,就说我这做父亲的一定会给吴氏应有的惩戒,绝对要给她一个交代。”
隋怜看着他这虚伪的嘴脸,反应倒是平淡。
反倒是墨漪的眸光深处一直翻涌着凶戾的怒意,他强压下对隋慎言此人深入骨髓的憎恶,在对方还要接着说下去时开口打断道:
“我们娘娘说了,后日皎嫔娘娘生日宴的时候,要让少爷跟随大人您一起进宫。到时陛下也会来,只要美人娘娘趁机为大人和少爷美言两句,二位还愁前途无光吗?”
隋慎言脸上瞬间涌起一片喜色,忙不迭地点头,“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第185章 我来替她索你的命
他其实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只是他先前刚在祈福大典上出过丑,隋怜对他的态度又一直不冷不热,他当时几次三番试图开口,都被她以陛下还在气头上的借口打了回去,弄得他不敢妄言。
好在他还有这个孝顺的二女儿,有她为他们父子在陛下面前美言,他们隋家飞黄腾达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看到隋慎言眼中藏不住的狂喜和算计,墨漪眼底深藏的厌恶更甚,口吻里却透着温润的笑意道:
“只是我家娘娘想到少爷这是初次来京城,怕他不熟悉宫里的规矩到时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于是便让奴才带着教习姑姑来教导他一番。”
宫里的教习姑姑那都是有职称在身的女官,他这二女儿这次特意派了位女官过来指点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可见对方是真心实意要扶持娘家上位。
而这位教习姑姑虽然老了些也丑了些,但她能帮着他儿子平步青云,也算是隋家的贵人了。
隋慎言朝墨漪身旁的隋怜看去,态度从刚才的略显冷淡变得热络起来,“不知这位教习姑姑该如何称呼?”
隋怜微笑道,“我姓冷,大人就称我为冷姑吧。”
隋慎言客气地唤了声冷姑,便吩咐老仆,“赶紧去带玉哥儿过来,可别让姑姑久等了。”
老仆正要出去,隋怜却温声道,“不必让少爷折腾这一趟了,我去他房中教他便是。”
隋慎言有些犹豫,“这怕是……”
隋怜回眸朝他一笑。
“我如今已经垂垂老矣,自然不必再拘泥于男女之别,再说我要教少爷的东西颇多,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完的,就不在堂屋里妨碍大人和公公说话了。”
隋慎言看着她的笑容,在心里嫌弃这老太婆笑起来真丑,嘴上却客客气气道,“郑伯,快给姑姑带路。”
那叫郑伯的老仆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带着隋怜去了东厢房。
进东厢房之前,隋怜透过游廊朝里望去,瞧见通往后院的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那铜锁看着很有些年头,已经生出了斑斑点点的铜锈,锁头的形状也不太寻常,看着像是一只紧闭着壳口的大蚌,只是这壳上又生出一对凶悍的利角,利角之间还长着两只瞪大的怒目,怒目之间又凸起着数根獠牙。
隋怜在原来的世界读的专业是民俗学,根据她的了解,古代的大户人家有时会在门锁和门环上雕刻神兽来镇宅辟邪。
从这锁首背上的壳来看,她大约分辨得出这应该是一只椒图。
在古代的神话之中,椒图是龙九子之一,其性顽固善于闭守,因此有能守护家宅的寓意。
可隋家这把锁上的椒图却和她在资料照片里看到的截然不同,完全没有龙九子应有的正气凛然,反而怪异畸形邪气至极。
隋家把这样的怪物刻在锁上,是想辟邪,还是要招邪?
这扇被紧锁的门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隋怜停下了脚步,低声问正要敲门的郑伯,“老伯,后院里没人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