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故意和惠美人拉开一段距离,蹙着一双远山眉,故作不解地问道:

“妹妹早膳吃的什么,怎么这口水里还有股味道?”

惠美人冷着脸沉默了半晌,忽而又柔婉地笑了起来,温声道:

“姐姐误会了,并不是早膳的事。妹妹这几日因为父亲和弟弟的遭遇忧思过度伤了脾胃,夜夜不得安枕又引发了肝气横逆,都落下病了。”

说着,她又抬袖掩嘴,遮住了自己的唇齿,脸上一片羞涩的歉意:

“真是对不住了,妹妹一时心急竟忘了自己口苦的事,一不小心熏扰到了姐姐。砚冰,还不快回照溪堂去取含香丸来?”

她带来的宫女愤愤看了隋怜一眼,正要抬脚离去,却被隋怜叫住:

“不必回照溪堂了,本宫这里就有含香丸。桑榆,去把东西拿来。”

刚才惠美人与隋怜说话时,桑榆就一直站在边上伺候。

她也听明白了,惠美人说的那些话明着是在为她家娘娘好,实则却是在逼迫她家娘娘去接济娘家,若是娘娘不同意,那娘娘便成了惠美人嘴里不念情分不重孝道的恶人。

一想到隋家人那副德行,娘娘因为这些所谓的娘家人受了多少罪,她这个奴婢都听不下去这番话了,可娘娘却只是平静地听着,让她心疼得很。

可每当她想要为娘娘开口辩护时,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她,无论她心里多着急都无法张开嘴。

几次过后,她的意识就变得模糊朦胧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似沉进了水底,什么都听不清了。

直到隋怜吩咐她去做事,她的身子猛地一颤,似是忽然从水里浮了出来。

“娘娘,奴婢这就去。”

看着桑榆离去的背影,惠美人眸光一沉。

这个宫女本该在她的控制之下浑浑噩噩,犹如一只提线木偶般任她操纵,可现在对方却越过了她的指令去遵从隋怜的吩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在惠美人审视着桑榆的背影时,墨漪也在用余光隐蔽地审视着她。

第181章 寄生体

桑榆很快就抱着一个小木盒回来,递到了惠美人面前,“美人请用。”

惠美人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抬起眼眸凝视着桑榆。

她美丽的眼里闪着幽微的冷光,桑榆只是看了一眼就忽而愣住,整个人又恍惚了起来。

瞧见桑榆变得呆滞空洞的眼神,惠美人才抬手从敞开的木盒里取了一粒含香丸放在手心上。

“真是多谢姐姐了。”

她盯着这粒香丸看了片刻,而后抬起手似是放进了嘴里,但她一直用袖子挡着,从隋怜的角度只看见她垂下袖子后,她嘴角上扬的弧度。

“妹妹回去后会请御医来注意调养脾胃,姐姐也要好好保养身子。”

惠美人站起了身,望向隋怜的眼里笑意温柔,“再过两日就是姐姐的生日了,妹妹会为姐姐操办好大小事宜,请来众多有身份的女眷为姐姐捧场,到时姐姐可一定要盛装亮相惊艳众人”。

说完之后,她朝着隋怜盈盈福身,这才带着宫女告退。

隋怜没有送惠美人出去,坐在原地喝着茶。

她心里琢磨着规则。

规则先是告诉她,看到铜盆里的血水变黑就意味着污染开始扩散,她只有三天时间去找到污染的源头。

至于判定何为源头的方法写在了规则第六条:

【虚妄之物意图将你取而代之,请你留意一切在暗中偷偷模仿你的人,污染的源头就藏在这样的人身上。请注意,虚妄之物十分狡猾,祂不只是一个人,祂可以变成任何人。】

这条规则看上去一目了然,实际上却隐藏了很多深意。

惠美人本身肯定就是多出来的“虚妄之物”,但光找到惠美人肯定不行,因为这条规则说得很清楚,必须留意一切在暗中偷偷模仿她的人。

还有最后这句话,“祂不只是一个人,祂可以变成任何人”。

若是隋怜的理解没有错,那么这所谓的虚妄之物其实就像一个寄生虫。

寄生虫可以寻找无数寄主,甚至可以分裂出更多的分支去同时寄生许多人。

惠美人显然就是寄主之一,但她并非是唯一。

她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幌子,醒目地吸引着隋怜的视线,但如果隋怜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一人之上,那便是中了虚妄之物的诡计,白白浪费了这三天时间。

还有,刚才那个惠美人一直在她耳边反复提起生日宴的事,隋答应的生日刚好就在从今日算起的第三天。

惠美人显然是算计好了,要在污染达到最顶峰时出手给她最后的一击。

而她只要称病就能躲过这明摆着不安好心的生日宴,但她不打算就这么躲开。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对这种非人怪物的纠缠,光是躲避是没用的。

一旦被祂们盯上,这恐怖的梦魇便会如影随形,至死方休。

在这个过程中,要么是邪祟杀死她达成目的,要么是她杀死邪祟。

反正她本来也就只有三天时间,那为何不将计就计,在惠美人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最为得意之时,让对方满盘皆输,一溃千里呢?

隋怜忽而抬眸,朝着侍立在一边的墨漪轻轻招手,“你过来。”

墨漪立即走到她身侧,服帖地躬下身,在她耳侧俯首。

他的姿态恭敬虔诚,就好似隋怜这个主子娘娘便是他生命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