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是被放大了心中的恶念,同时被削弱了理智,忘记了伪装而已。
那些出口伤人的话,他对女儿的偏见和恶意,却都是完全出自他的本心。
说起来这东西倒是做了件好事,让隋父把他最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了人前。
隋怜温声细语,“父亲,女儿都明白,您刚才是犯病了才会顶撞陛下,但错了便是错了。做错了便要承担后果,这不是您从小就教女儿的做人道理吗?”
“您身为臣子却不请自来冒犯了陛下,就该接受陛下的惩罚,若是女儿为您向陛下求情,那女儿便也是做了错事,犯了规矩。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父女可不能给陛下添麻烦啊!”
隋父瞪大了眼睛,隋怜这嘴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她以前在家中时几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却几句话便说得他哑口无言,里外不是人!
看来她会得宠还真不是撞大运了,真是凭本事做到的。
但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隋父被拖走时,还用力扭过头看着隋怜。
隋怜的眸光里闪烁着冷意,她真希望君长珏真当一回暴君,直接把他给丢进大牢里,让他再也出不来,不能到她面前来胡说八道。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按时举行的祈福大典。
君长珏冷着一双狐眸环视四周,刚才还乐呵着看戏的众人纷纷手忙脚乱起来,向他行跪拜之礼。
隋怜原本站在他身侧,瞧见这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跪下了,连带着柳妃等位分远高于她的宫妃也在其中,她正要一同跪下,却被君长珏抓住了手腕。
她困惑地看着他,瞧见他垂下的眸里泛着深沉的情绪。
他的眼波如同渊池之水,深不可测又暗潮汹涌。
“你不必跪朕。”
君长珏诡魅幽冷的声音在她一人的耳边想起,微微上扬的尾音又似是带着三分引诱和宠溺,“就与朕一起站着接受他们的跪拜,他们本该都是你的子民。”
“不,朕说得还不对,不只是他们。”
“朕本也该是你的。”
隋怜心里猛地一颤,君长珏的话就像是魅惑的魔音,扰乱着她的心神。
他本也该是她的?
这句话听起来过于暧昧,倒像是在说,他本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带着说不出的,令她头皮发麻的臣服意味。
君长珏忽而又轻声道,“可惜。”
第128章 以赤霞为帔,亲手为她披上
他的声音仍旧轻柔,这两个字却像是冷冽的冰水,一下子就浇灭了隋怜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火苗。
隋怜瞬间清醒过来,垂首不再直视他。
君心似水,水可载舟亦能覆舟,变幻不定。
他的心思又岂是她能揣测明白的,他离宫的这三日不知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如今忽然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多半又是在试探她。
与其做出错误的回应,还不如沉默无言。
君长珏微眯起狐眸,看着她垂下头,逃避着他的注视。
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愈发炽烈,可即使如此,当着这众人的面,他仍然不忍对她发作。
万一有隐情呢?
万一她并非是天道派来的奸细呢?
在意识到自己在替隋怜找理由时,君长珏唇角微扯,眸光猛地暗沉下去。
他在世间修行万年,从未在意过别人的心思。
可为了隋怜这个女人,他竟一次又一次地为她破例,即使她与天道牵扯不清的证据全都摆在了他眼前,他还是忍不住为她开脱。
可她看上去,始终是如此无辜。
仿佛柔弱得他一只手就能轻易将她掐死,又好似纯真无害的温柔乡,只会给他带来深深的温暖和慰藉,却不会伤他分毫。
但如果这些都是假的呢?
她对他的所有,都是她在天道的授意下,煞费苦心来迷惑他的伪装呢?
若是并非如此,她为何始终不肯对他解释一句?
是觉得他不配听她的解释,还是她心里当真有鬼?
君长珏眸子愈发森寒,隋怜只觉得他的眼神要把她的头顶都看出一个窟窿来。
跪在地上的众人也感受到了大殿内变得阴寒的气息。
能受邀在此的都不是愚钝无知的凡人,他们知道,这是陛下动怒。
只是,陛下为何会忽然动怒?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不知死活的从六品小官?还是在气他们只顾着看戏,没有人给婕妤娘娘解围?
一时之间,大殿内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