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毫不留情地掰开她的手,强行将哭闹不止的四皇子从她怀中夺走。
秦嫔如同疯妇般扑上去抢夺,却被死死按住胳膊,拖拽着向外走去。
她的哭喊声和哀求声凄厉地回荡在乐成宫,渐渐远去,只留下满殿的狼藉和孩子的哭声。
惠妃怔怔地看着被强行塞到自己怀中的四皇子,小小的婴孩失去了母亲的怀抱,哭得小脸发紫,小身子在襁褓里不住地颤抖。
她感受着柔软脆弱的生命传递来的恐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忍和酸楚。
这么小的孩子……
转眼间就没了亲娘在身边……
惠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奶嬷嬷抱着,转身对崔煜沉声说道:“陛下,此事蹊跷,青梧虽死,但线索未必全断!臣妾请旨,即刻带人搜查乐成宫,尤其是青梧的住处和她日常接触之物,兴许还有蛛丝马迹。”
崔煜疲惫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全权处理。
崔煜和崔君尧所有的心神,都系在软榻上那个刚被从鬼门关拉回来,气息微弱,正承受着余毒折磨的少女身上。
崔君尧坐到榻边,轻轻给江映盖上被子,背脊挺得笔直,却依旧难掩深入骨髓的无力与自责。
他还要继续强大,否则就会失去一切!
第43章 暗影二十年
日暮西沉,最后一缕残阳挣扎着掠过宫墙的飞檐,终究被沉沉暮色吞没。
未央宫内早已掌上了宫灯,昏黄的光晕如同被揉碎的月色,将守候在床榻旁的两个身影拉得格外孤长。
崔煜坐在床沿,玄色常服的袖口绣着暗金龙纹,此刻却被他无意识地攥出几道褶皱。
崔君尧坐在脚踏上,微微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按压膝盖而泛白。
江映仍在昏睡,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已平稳。
穆院使开的解毒汤药是半个时辰前灌下的,但清除余毒的过程仍然让她备受折磨,即使在睡梦中,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着。
“吱呀 ”
殿门被轻轻推开,惠妃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审问宫人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看着榻上昏睡的江映,再想到自己宫中哭累了刚睡下的四皇子,惠妃的心情异常复杂。
她从未想过献媚争宠,更从未奢望过能有自己的孩子。
刚入太子府时,她只求在波诡云谲的后宫里安稳度日,就像一株墙角的青苔,默默枯荣就好。
是江映入宫后,她的人生才被一道光照亮。
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与敬重,执掌了后宫权柄,如今,还意外有了皇子在膝下抚养。
这一切,细细算来,都与江映脱不开干系,说是托了江映的福也不为过。
惠妃向来是个知足的人,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她望着江映苍白的小脸,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四皇子好好抚养成人。不仅教他读书识字、明理知义,更要教他谨守本分、常怀感恩之心,绝不能做任何有负于江映的事。
今日这碗毒茶,是冲着太子去的,却差点要了江映的命,每每想起,她都后怕不已。
现在冷静下来细思,整件事都透着说不出的蹊跷。
以她对秦嫔的了解,那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平日里巴不得江映常去乐成宫走动,好借着皇后的势稳固地位,延长帝王恩宠。
四皇子尚在襁褓,毫无根基,她怎么可能在此时铤而走险去谋害太子?
这无异于自掘坟墓,把自己和孩子都往火坑里推!
可她将乐成宫翻了个底朝天,从掌事嬷嬷到洒扫宫女,一个个审问过来,结果却是除了已经自尽的青梧,其他宫人对下毒之事都一问三不知,惊恐茫然不似作伪。
所有的线索均断在了青梧身上,这盆脏水也只能浇在秦嫔身上。
惠妃心中苦笑,有时候,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而是个烫手的金疙瘩。
就这么砸在她头上,想躲都躲不开。
见惠妃进来,崔煜缓缓起身,压低声音问道:“如何?可查出了什么?”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惠妃摇了摇头,低声回道:“陛下,下毒一事,所有证据都指向青梧一人所为。乐成宫的其他宫人,包括秦嫔的贴身侍女,都对此事不知情。臣妾还查到,青梧在秦嫔生产后不久,曾以‘母亲病重,需回家伺疾’为由出过一次宫。也正是那次出宫,她拿到了宫禁腰牌,再未上交。臣妾已命人出宫查访青梧家人,但她的家人早在月前就举家搬离京城,不知所踪。显然有人在宫外接应,彻底斩断了这条线索。”
崔煜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照出浓重的寒意。
又是这样!
就像当年柔儿的死,所有线索都指向秦霜华,最后秦霜华也在冷宫意外身亡。
每一次都有人证物证,指向合理的凶手,留下看似清晰实则处处透着诡异的死局。
崔君尧低冷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惠妃娘娘,青梧是何时入宫,又是何时分到秦嫔身边的?”
惠妃略一思索,回道:“我查过记档,青梧十岁入宫,十五岁被分派到东宫伺候,彼时秦嫔还是东宫选侍。青梧跟随秦嫔至今已有整整十五年,是秦嫔身边最得力的老人。”
“这样看来就是二十年前。”崔君尧低声述说,眼中寒芒更盛,“冷宫纵火案畏罪自杀的内务府太监也是在宫中服役多年的老人。他们久居深宫,深知宫规森严,更明白谋害储君和宫妃是何等灭族的重罪!若非被绝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掌控,他们怎敢冒死行事?”
崔煜接过儿子的话:“除非有人身居高位,早在十数年前就在宫中各处安插棋子,精心布局,将这些人牢牢掌控在手中,让他们只能成为提线木偶,随时献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