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涉命案,这事大夏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奉恩将军跨步出列,声音强硬地说:“陛下,臣有本奏。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殿下既被指涉嫌命案,敢问殿下,可有人证、物证能自证清白,洗脱嫌疑?”

他这番话看似公正,实则已将崔君尧置于“疑犯”的位置,逼其自证。

苏妃上前半步,柔声说道:“陛下,奉恩将军所言极是。太子殿下昨夜独自离殿,直至寅时方归,然太子刚回东宫不久,就有宫人发现两名宫女惨死于东宫院内。太子对昨晚行踪始终讳莫如深,不肯明言去向,是否心中有鬼?”

信国公紧随女儿大步出列,声若洪钟:“太子殿下,您既为储君,更当以身作则,为何对昨夜行踪避而不谈?莫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请殿下当众说明!”

崔君尧自入殿就垂着头,无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瓮声回道:“孤昨日心绪烦闷,故独自外出,此乃私事,本没必要多言。定罪当讲究人证、物证、动机,三者缺一不可,敢问国公,你可有孤毒杀宫女的证据?可能证明尸身是孤运入东宫?若不能,国公如此咄咄逼人,意欲何为?”

丽妃岂容他喘息,立刻接口:“太子殿下避重就轻,为何不肯直面要害!一死者乃本宫女官红袖的亲姐姐,红袖昨日下午听其姐亲口哭诉,说她在假山后与翠香私语,不慎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撞见。她们深恐得罪贵人,惶惶不可终日,未曾想还是遭此毒手!另外,东宫值守记录并无死者出入之记载,试问,若非东宫之主,谁有这等手段,能将人带入东宫重地,殿下对此作何解释?”

崔君尧听罢身体微颤,给人一种强作镇定的感觉。

“够了!” 秦王站到崔君尧身前,脸上惯常的嬉笑尽数敛去,厉声说道:“诸位都是国之重臣和后宫妃嫔,身份尊贵!如今案情未明,证据不足,仅凭几句流言蜚语就对储君咄咄逼问,是何道理?信国公口口声声效忠陛下,却对尚未定罪的储君步步紧逼,本王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何居心?是想替陛下管教太子,还是另有所图?”

信国公被秦王的指控气得脸色涨红,梗着脖子吼道:“秦王殿下休要血口喷人!我等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只想弄清真相,还后宫一个安宁,何来图谋?秦王殿下如此维护太子,莫非是想包庇不成!”

“包庇?” 晋王慢悠悠地踱步出来,神情不屑地说:“五哥说话是直了些,但道理没错。信国公,诸位大人,” 他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群臣,“太子殿下无法自证行踪,固然是疑点。但同样,谁又能拿出铁证,证明殿下就是杀人凶手?仅凭两具尸体就要定一国储君杀人之罪,这道理,恐怕走到天边也说不通吧?”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目前的情况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苏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迅速与丽妃交换了个眼神。

丽妃咬了咬牙,再次拔高声音说道:“陛下,臣妾还有人证!先前念及太子殿下年幼,又是储君之尊,若能自行悔悟,承认过失,或可法外开恩,故心存不忍,未敢当众揭露!如今事已至此,为了后宫安宁,为了还枉死宫人公道,臣妾……不得不说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江崇侧过身,目光死死盯住丽妃,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丽妃娘娘,您可想清楚了!在奉天殿上,在陛下与满朝文武面前,构陷当朝储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口中的人证,若有一字虚言,后果……您担待得起吗?”

丽妃被江崇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强撑着挺直脊背,大声说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陛下,东宫守门太监王栋昨夜值守,亲眼所见,可为人证!”

崔煜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传!”

不多时,一个年轻瘦小的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奉天殿,扑通一声跪在地砖上,头埋得极低,颤声说道:“奴……奴才王栋,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栋!” 张瑾严声喝道:“将你昨夜所见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狗命!”

王栋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磕了个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奴才昨夜在东宫角门当值,寅时看到太子殿下从外面回来,李保走在后面,还推着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加惊恐:“奴才当时就觉得奇怪,那么晚了,李保推个板车做什么?那时正好有值夜的太监巡逻路过,李保立刻把板车推到槐树后面藏了起来。奴才按捺不住好奇,就偷偷摸过去,结果解开布袋口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具女尸!奴才不敢声张,但又不忍宫女蒙冤,只好趁着天还没亮把布袋拖到了回廊角落,想着等天亮了,打扫庭院的宫女自然会发现。如今板车和布袋均在东宫,求陛下明鉴!”

一时间,群臣皆哗然。

奉恩将军马上抓住机会,逼问道:“太子殿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深夜离宫,更有贴身太监李保帮忙藏匿尸体,还有何话说?”

苏妃和丽妃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崔煜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目光复杂地看向太子。

始终垂首的崔君尧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笑意。

“奉恩将军,你说人证物证俱在?”

他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跪在地上的王栋,又缓缓扫过一脸得意的丽妃和苏妃。

“那……如果……孤也有人证呢?”

奉天殿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神色自若的太子。

“父皇,儿臣恳请皇后娘娘和惠嫔娘娘入殿作证!”

第29章 满盘皆输

崔君尧的话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少年储君身上再无一丝恐惧,只有被逼至绝境后亮出獠牙的冰冷锐利。

苏妃和丽妃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奉恩将军嘴角的得意还未完全散去,就僵在了那里。

信国公眉头紧锁,眼神惊疑不定。

江映和惠嫔款步走入奉天殿,江映翟衣加身,步履沉稳,神色平静,惠嫔则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行走间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皇后娘娘!” 丽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指控:“你与太子一同撞见宫女妄议先后,也是嫌疑人,如何能上殿作证?你这是包庇!是徇私枉法!”

江映字句清晰地回道:“丽妃,深宫之中流言蜚语何曾断过?闲言碎语多如牛毛,若只因一句闲话便要杀人,那这宫墙之内怕是早已血流成河,尸骨累累了。” 她微微歪头,眼里都是探究,“丽妃思想如此狭隘,莫非是对‘闲话杀人’之道格外有心得?”

丽妃被绵里藏针的话噎得脸色青白,苏妃见状忙接话:“皇后娘娘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太子殿下深夜离宫,贴身太监运送藏匿尸体,王栋指证清晰,皇后娘娘若无法指出真凶,证明太子殿下无辜,仅凭身份上殿,是否有扰乱朝堂之嫌?”

奉恩将军也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本就对江家恨之入骨,此刻更是将怨气都撒在了江映身上,语带讥讽地说:“皇后娘娘既无法指出真凶,何必在此空耗时辰?后宫妃嫔,本就不该踏入这奉天殿,还请娘娘速速回宫,莫要胡闹!”

“放肆!”江彦最见不得女儿受委屈,猛地跨步出列,浑身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煞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竟让奉恩将军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赵铎,你这老匹夫,竟敢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藐视中宫,口出狂言!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统摄六宫,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你这四品勋贵狺狺狂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妄议皇后!”

“四品”两个字立刻触动奉恩将军最敏感的神经,也是他的心魔,让他顿时面目狰狞。

当年苏烈和赵铎都在夺嫡之争中立下汗马功劳,苏烈因家世显赫被赐予信国公爵位,掌管京畿卫戍布防,而赵铎出身寻常,只得了个“奉恩将军”的勋贵虚衔,负责京卫兵员调动和操练。

论功行赏后,奉恩将军始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