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夜惊魂

在八岁讨狗嫌的年纪,江映成亲了。

嫁给当朝皇帝,也是她的姐夫。

准确来说,是堂姐夫。

至于原因嘛......

身为宰相的大伯说:“你十岁的太子外甥不能没有娘,更不能认江家以外的坏女人做娘,所以只能委屈你进宫照顾。”

江映一直在想,大伯是不是忘了,她也是个孩子,还是个每天都要喝牛乳才能入睡的小孩子!

但无论爹娘如何激烈反对,身为家主的大伯还是霸道地将她和奶娘一起送进宫。

寂静的喜房里,江映肚子里传出一阵响亮又绵长的“咕噜”声,她可怜巴巴地望向唯一熟悉的奶娘:“阿媪,我一天都没吃饭,好饿。”

李氏心疼得直抽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温声劝道:“我的小祖宗,您忍忍,再忍一小会就好了。新妇过门有规矩,晨起不食,直到合卺礼成,才能共牢而食。况且......”

她看向江映空空如也的小手,“早起大夫人让您拿着苹果、枣栗花生,您不是坐轿子的时候都偷吃了嘛。”

不提还好,一提江映更委屈了,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大伯母塞给我的果子又硬又小,硌得我牙疼,没尝出味儿就没了,加起来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李氏默默看向了她门牙上的大豁口。

嗯,还在换牙期,牙缝是挺大……

李氏叹了口气,在朔州将军府时,小主子胃口是出了名的好。

通常早上会喝碗熬得稠稠的肉糜粥,配一个喷香卤蛋,再吃两个拳头大的肉包子。

吃得小嘴油光发亮后就高高兴兴地出去玩,上蹿下跳,骑马打仗,老爷夫人从不拘着。

边境天高云淡,壮美辽阔,何其自在。

哪像现在,从鸡鸣时分就被挖起来梳妆打扮,一天水米未进,全凭一股牛劲儿完成那些她根本不懂的繁复礼仪。

简直就是虐待孩子!

未央宫外,突然传来内侍张瑾尖细悠长的通禀声:“陛下驾到!”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身喜服的崔煜走了进来。

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但紧锁的眉宇间,仿佛凝着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看起来很是疲惫。

穿着杏黄色太子服的崔君尧从父皇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男孩继承了父亲的好容貌,面如冠玉,只是小脸绷得很紧,看起来有些严肃。

父子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江映身上。

小姑娘端坐在紫檀木雕花床上,身穿厚重的皇后吉服,脸蛋粉嫩可爱,一双小脚悬在半空,因为够不着地而轻轻晃悠。

看起来憨态可掬。

但这模样……

完全与父子俩记忆中温婉娴静的江柔皇后天差地别。

一股荒谬感涌上父子心头。

张瑾尖着嗓子唱礼:“请陛下、皇后娘娘行合卺礼!”

御前尚仪灵卉立刻命人抬上早已备好的合卺宴案。

金盘玉碗,半生的饺子,还有一对用红绳系着的金镶玉合卺杯。

江映瞬间被案上的饺子吸引,空了一天的肠胃也发出强烈的抗议。

她“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惊喜地指着饺子问:“我可以吃这个吗?”

崔煜垂眸看去,小小一个人,刚到自己腰际......

荒谬感更重了!

灵卉连忙上前说教:“皇后娘娘,当着宫人的面,您不能说我,要自称本宫。”

江映抿了抿唇角,突然仰起小脸,满脸乖巧地问:“啊?本宫是什么意思?”

灵卉见她什么都不懂,浅笑着解释:“您是皇后,掌管后宫,乃一宫之主,所以说话时要自称本宫。”

“哦……”江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问道:“那宫里还有长乐宫、长秋宫、长信宫,好多好多宫殿,是不是所有掌管宫殿的人都要自称本宫?”

灵卉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

江映看着她倨傲的表情,接着问道:“本宫通常是对位份低的人说,但我刚刚明明问的是陛下,难道不是应该自称臣妾?”

灵卉以为她问的是宫婢,哪想到是陛下,一时无法反驳,只能继续点头。

江映笑容淡淡,说话时却字句清晰:“称谓博大精深,根据身份、地位、场合不同,都可能大相径庭。我娘说过,官史上的臣妾一词,分为臣和妾,是臣民男女的统称。史书有记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四海九州,尽为臣妾。只是后人误解,才演变成了后妃的自称,故而延续至今。今日屋内只有亲近之人,本就不必拘于俗礼,何必处处计较?”

“这……”灵卉瞬间被绕懵了。

见灵卉答不上来,江映迈着小短腿走到崔煜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撒娇道:“阿映出生在边城,爹爹常年带兵打仗,娘亲总说我性子野,没有淑女作风。宫里的规矩这样多,阿映能不能少学些。”

崔煜看着一脸天真却十分懂得讨价还价的女孩,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显然被她的憨态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