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勾娘有些不解:“说来,聂言已经是当今首辅,怎还会信这个?”

“谁知道,不过,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尽的。”

曹野想起过去,聂言做曹嵩门生时便能下狠手陷害庞熙,致其流放,说明此人本就是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或许单纯坐上首辅之位还并不能叫聂言安心。

于是,除了党争那些龌龊手段,聂言竟还不惜拜鬼求神,甚至连昔日被自己害死的神火将军仙蜕都不放过。

他冷笑一声:“还好,孔雀背后的箭烙是假,以我对聂言此人的了解,便是我们依照他所说找到了仙人髓,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把柄,说不好到时也会翻脸不认人。”

“孔雀的身世极难查证,加之他并不受宠,应当也很少见人,既然箭烙是假,聂言手上便没有实证可以证明他是乌梁人。”

勾娘看曹野模样便知他恐怕早已想好后手,笑道:“你是想将计就计,顺着聂言所说去查,好将他迷信鬼神的把柄握在手上,他日若是翻脸,你便直接以此反咬他?”

窗外华灯初上,曹野在灯火余晖里笑得像只狐狸:“皇上既然叫我清查神火仙蜕,便意味着皇上并不喜欢百姓迷信此事,更何况是当今首辅呢?”

勾娘了然,事到如今,他们已无后顾之忧,只要全力查出仙人髓真相即可。

此物已经消失将近十载,对于旁人来说,想要在五日内将其找回就如大海捞针,但偏偏,勾娘曾经是那佛像的主人。

她回忆道:“其实,那尊佛像看起来……实在是很不起眼。”

身为远近闻名的铸剑大师,李魁首出身江湖,本就有收藏无数,其中更不乏各类佛头佛像,眼光极高,寻常古董拿来给他掌眼,恐怕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偏偏,这尊佛像是个例外。

勾娘还记得,那是一尊差不多半臂高的弥勒铁佛,面相方圆,身披袈裟,因为通体都是黑色,若不细看,佛像面目便看不太清晰,乍一看总有些怪异。

来送佛像之人身边没有前簇后拥的侍卫和弟子,穿着也颇为粗陋,很显然,并非豪门贵族,也并非武林大家,勾娘如今只记得,此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像是有些拳脚傍身。

那一日,李魁首与那人在厅中长谈,李猊在院子里练剑,并未太过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知此人走时留下那尊佛像,一步三回头,似是极为不舍。

一开始,她还当这人是送了什么极为名贵的宝物,好奇去看,结果,摆在正厅桌上的却是一尊黑漆漆的佛像,李猊对此兴趣全无,但李魁首却是兴致勃勃,还说,他铸剑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铁,而来人也颇为大方,听闻李老爷近期没空铸剑,竟也没有强求,只是将铁佛留下了,还说等李老爷空了再登门拜访。

而自然,他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在李老爷收到那尊铁佛后不久,蔡鸣便来上门求亲,李猊对此人毫无印象,自是一口回绝,而李老爷平时最重人脉,本还在琢磨该如何回绝此人,却不想,房里那尊铁佛此时竟是无端端流下两道血泪,将李魁首吓了一跳。

要知铸剑对风水玄学本就颇为讲究,有丝毫偏差都会导致火候出岔子,更别说,李家祖辈曾经欠下血债无数,那把凶剑勾陈甚至至今还埋在院子里……李魁首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一看佛像流血,又哪里还敢与蔡家公子寒暄,一口便将其拒绝了。

而之后发生的事,越州城中人尽皆知。

曹野思索片刻:“李老爷说,他铸剑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铁?”

勾娘点头:“当时我年纪最小,我爹为让我继承剑法,并未传我铸剑之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其中门道,只知我爹说,送佛之人必是忍痛割爱,否则走时便不会如此不舍,之后,我爹对铁佛爱不释手,甚至还将它带去剑炉。”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那铁佛是在什么时候?”

“我爹病倒后,家中古董有许多都被我娘变卖了,但是,我爹却不许别人动那尊铁佛,哪怕我娘觉得那尊佛十分不吉利,我爹也依旧不肯放手,甚至还特意放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我记得,最后那日,我发现他们都不见了,拿着剑出门前还特意看了一眼,那铁佛还在那里,也没有流泪。”

十年过去,或许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惨烈,勾娘对那一日记忆并不完整。

但她印象很深,在李老爷那一众珠光宝气的收藏中,那铁佛看上去晦暗无光,却被放在博古架正中,黢黑的双目目光悠长,好似在久久凝视着她。

而之后,随着李家被几近灭门,那尊佛像便这样不见了踪影。

“你爹是个铸剑之人,看五金眼光应当很准,若连他都说那铁佛用料稀罕,那大概就真的并非凡物。”

曹野若有所思:“只是要当真是宝物,送佛之人又为何会忍痛割爱呢……”

这时,忽听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孔雀和南天烛两人推门进来,眼睛双双肿成了桃子,孔雀更是边吸鼻子边可怜巴巴道:“姓曹的,我饿了。”

“都怪你!害得我也跟着哭个不停,现在也饿了。”

南天烛在旁抱怨,她有时真恨孔雀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叫人气也气不来,你一哭他哭得比你还厉害,而且,还更楚楚可怜!

“孔雀少侠,你都拿走我一半盘缠了,不会还要我请你吃饭吧?”

曹野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吵架,南天烛都能对他心软,对孔雀恐怕就更硬不下心肠了。

而他有意想要逗逗孔雀,果然,这人就像是只猫一样,一点就炸,就差直接扑上来挠他了:“拿盘缠还不是为了救你!知不知道宫里给你做的那药丸一直吃会要你的命!”

此话一出,曹野的脸色立刻变了。

先前勾娘已经和他说过,孔雀发现他的药有问题,这事倒也不令他意外。

就算是皇帝直接给他毒药,曹野也只有吃,如今不过是些掏空他自身元气的补品,这在他看来,手段已是颇为温和了。

只是,这实在不是什么能在外头声张的事情。

“孔雀,这话可不能乱说。”

曹野正色,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今日之后,再也不要说药的事,尤其是在外头……要知聂言可跟我不一样,六亲不认如一条毒蛇,你既然被他盯上了,就要万分小心,不要第二回给他抓到把柄,否则到时,只怕我都救不了你。”

之后,几人下到客堂吃饭,趁着店里人不多,曹野叫住那掌柜的:“店家,你这店开了多少年了?”

掌柜的大腹便便,一看便是个生意人,豪爽道:“十来年了,这城里多少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那掌柜的你可听说过,这城里有个脸上有伤疤的人?”

不论怎么想,曹野都觉得那送佛之人十分可疑,如果当时送佛本就是割爱,那在李家出事后,此人亦有可能趁乱偷潜入李宅偷回佛像。

“刀疤……”

掌柜的思量半晌,很快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以前城里是有这么一人,我记得好像在衙门里当差,姓徐,我们都叫他徐大胆,长得也五大三粗。”

“衙役?”

曹野一愣,再一想倒也合理,朝廷派官来地方,对当地人情世故不甚熟悉,于是招募来的衙役大多也是本地的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