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竟是无忧真人的半条舌头!
第29章
“勾娘你做什么!”
曹野后脊一寒,再看无忧真人已是满嘴是血,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得捂着嘴倒在地上,痛得四处打滚。
“师父!”
站在门口的一众太和弟子见此情形又哪里还能坐视不管,纷纷拔剑而起,却听一声轻笑,勾娘白净脸上竟忽是拉扯出一个当称得上有些疯癫的笑来,随即便如同一直捕猎的兽,横剑便上!
“找死!”
分秒间,曹野甚至看不清勾娘动作,只知即便太和弟子最善轻功,和勾娘的剑比起来却还是慢了,随着铿锵一通乱响,包括宋渊在内的十多名弟子手中兵器竟接连被勾娘削落在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渊生生被一道强悍内力震落了手中剑,他看着不住颤抖的掌心,浑身冷汗直冒,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一身黑衣的高瘦女子竟会有如此可怖的功力。
而活动一番,勾娘才似终冷静下来,她仰头长出一口浊气,擦掉了剑上的血:“你们的师父沦落至此是罪有应得,要伤我东家便是罪该万死,他不是我对手,你们就更不是了……他现在还死不了,但你们要是再纠缠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再敢上前,一片寂静之中,就只能听见无忧真人口中不住发出含糊的呻吟。
曹野用身上撕扯下的布条帮无忧真人止血,小心观察勾娘举止,发现方才她那突如其来的癫狂似乎转瞬即逝……
怎么回事?勾娘为何会忽然失控?
曹野心中一团乱麻,但眼下显然不能纠结在此事上,他大喊一声:“孔雀!还有山上还有没有大夫!赶紧进来给人止血!”
孔雀就站在屋外,闻言不敢耽搁,直接翻窗进来,按住挣扎不停的无忧真人开始给他施针止血,而见状,太和弟子中也走出一人,瞧着年纪略长,该是这山上医师,急急上来帮孔雀的忙。
“行了,你们刚刚也看到了,要不是勾娘在,我已经死在他手上了,是你们师父动手在先。”
将无忧真人交给孔雀之后,曹野终是得以满身狼狈地站起身。
他此时满身都是无忧真人的血,说这话实在是有些强词夺理,但曹野心里却更清楚,一旦勾娘再动手,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能让人停下。
看着一众如临大敌的太和子弟,曹野叹了口气,终是从身上掏出了那枚他藏了已久的牙牌,熟练地用拇指按住那个曹字。
“本官是朝廷钦定的巡察使,为调查神火将军仙蜕而来,若是今日死在这里,只怕你们都难逃干系。”
虽是下下策,但显然,此话一出,太和弟子手中的剑都低了三分,曹野见状趁热打铁,端出巡察使的架子,冷冷道:“此番前来,本官本是要查仙蜕天王胆,却没想到牵扯出了一桩十年前的旧事……杀仙鬼,你们应该都听过吧。”
余光里孔雀和那医师几乎将无忧真人扎成了刺猬,终于止住血,曹野这才松了口气,又道:“今日我上山来,本是要向你们说明杀仙鬼的真相,但是我也知无忧真人于你们而言,是让你们有饭可吃,有屋可睡的恩师,我要是轻易说出些骇人听闻的东西,只怕你们也不会信,所以本官只能用些法子,让顾三找上山来,逼他露出真面目,也只有这样你们才会知道,你们的这位恩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听杀仙鬼三字,众弟子暗自交换眼神,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心虚来,而南天烛见状得意:“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啊?东山那条小路那么隐蔽,却也瞒不过我的鼻子……要不是最近你们做贼心虚,停了武斗,只怕上次我上山时就能闻到你们身上的血腥气。”
“什么……”
武斗二字一出,众弟子登时如遭雷击,更有人下意识想跑,却又被勾娘飞身拦了回来。
“我不过是切条舌头,你们就想要我的命,既然如此,杀人偿命,你们手上沾着同门的血,难道就不该死吗?”
勾娘微笑质问众人,语气虽然温柔,但却听得人汗毛倒竖。
“你们都知道了……”
身为大师兄,宋渊自然知道此事一旦见光,他难辞其咎,于是心一横,干脆直接开口承认了:“不过,武斗一事本就是由我主导,我这些师弟师妹不过是受邀参与罢了……他们许多年纪尚幼,少不经事,还请裴大人不要追究无辜之人。”
“你倒是仁义。”
曹野没料到宋渊竟是会想一己将此事扛下来,而一想到这些弟子出身寒门,他心中一时感慨,不由叹了口气:“宋少侠,我知你是想要保护你这些师弟师妹,但此事毕竟人命关天,本官调查多日早已查明真相, 知道这太和山上人人都参与武斗,无人置身事外……”
他说完,众弟子面如死灰,甚至有年纪小的当场哭出了声,南天烛见状不忍,无奈道:“此事你们虽有责任,但却并非主犯,裴大人明察秋毫,今日上山,便是要将那主犯揪出来。”
“主犯……”
宋渊毕竟年长,此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地上已然昏死过去的无忧真人,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曹野说道:“我知道,武斗并非一开始就牵扯人命,而是从两年前开始,有一个误闯东山的行商不慎撞破武斗,而也正是他告诉你们,既然要斗,不妨加些彩头,于是从那一日开始,武斗非但有了庄家,还成了一场博戏,不但可以赌大小,还可以赌生死。”
“没错……”
宋渊咬紧牙关,想起两年前那一天,仿佛就是昨日。
他带着众弟子夜里比武,明明让人在山洞前看守,结果,却还是闯进来了一个人。
那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行商,相貌平平,但却意外十分精明,非但拒绝了众弟子所凑出的封口费,更是向他们提出了一个危险的建议。
而可想而知,当时他们都惧怕此人会将一切告知掌门,于是,便也只能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从此,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曹野又道:“当日那行商便是咬准了你们必然会答应他,所以才狮子大开口,看似是他出钱给你们做彩头,实际却是将你们当作斗场上的斗鸡,让你们相互残杀,再由他从中获利……本来,你们或许还有回头余地,但随着你们越赌越大,落在他手中的把柄也越来越多,所以,即便你们后来察觉到了这是个陷阱,也只能将错就错,继续走下去,并且,还不惜将那些武斗场上没了的人命都推给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恶人,杀仙鬼。”
事到如今,曹野的一番话只让在场的太和弟子们鸦雀无声,其中一些年长的面色惨淡,大约是早就猜到其中内幕,而更有一些年轻弟子,尚未明事便已成了斗场上的棋子,从未想过这一切背后的阴谋,如今忽然被人点破,不由得双目睁大,呆若木鸡。
半晌,依旧是宋渊开口,他声音低沉,攥拳几乎要攥出血来:“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轻信于他,明明那时那人看上去就很可疑,但我却害怕此事若是被告知掌门,那我们所有人就会被逐出太和……不光是我,还有当日在场的师弟师妹,我们中许多人都已经走投无路,只有在太和山上才有我们的生路。”
此话一出,几个年幼的弟子哭得更大声了,南天烛心软,本想上前安慰,勾娘却淡淡道:“既然手上已经沾了血,又为何不直接杀了那庄家算了,反正都要杀人,与其残害同门,还不如手刃奸商,不是吗?”
闻言,众人不由一悚,而曹野观勾娘脸色平静,好似杀人于她而言不过家常便饭,心里不禁愈发感觉不安起来。
“我所练功法需要清心静气,若是心烦意乱,便容易走火入魔……我家中祖辈有许多都发疯而死,也因此,我洗衣用力只是为了排解心中烦闷罢了。”
他此时忽想起不久前勾娘所说。
走了一路,曹野其实早已知道,勾娘看似温婉柔和,但实际却甚是疏离冷淡,而方才她面露凶色,更是曹野过去从未见过的模样。